第二章:风起(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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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魁这次搞的朝会非常隆重,节度使衙门与岛上州县来了上百号官员,呼呼啦啦地站了满殿。这些人并不像戏里演的那样,身穿有补子的官服外加带翅乌纱帽,而是与提前进场的索仲武一样,从头到脚套着厚重朝服

文臣是绛纱袍配上进贤冠,配上裁剪得体的方心、蔽膝,最前面几位品级比较高的,头上还横插了一条毛茸茸的貂尾;武将的脖子以下与文臣没啥区别,头上则戴着索仲武同款武弁,两根鶡羽高傲地插在冠冕两侧,随着他们的前进剧烈抖动。

没错,剧烈抖动。每位官员进殿的时候,都是先交出佩剑再换履为鞋,然后快步小跑着冲到各自位置。这叫做“趋步”,可不是随便就能掌握好的,先后有六个人中途打趔趄,并且被殿中侍御史当场训斥。

老魁高悠闲地俯瞰这一切,脸上的笑容似有似无,藏在袍子里的手脚,如同佛像似地一动不动。等他开口以后,更是与胡吃海塞的土老板判若两人,不仅举止矜持,说起话来也是和风细雨,字词之间能塞进一条轮船,最基本的问候拖得比一百年还长。

索仲武先是被老板的诡异表现震惊,接着又被慢吞吞的语调惹火,心里比钢爪子挠抓还要难受。他之所以能忍耐下去,完全是因为临渊州的文武百官,这些人遣词用句虽然文绉绉的,但语速却比现代人还快,而且并不只是嘘寒问暖的废话。

这件事的确让索仲武吃了一惊。他原本以为,文武百官看到许久不见的“使相”,肯定会东拉西扯地大发一通感慨,说不定还会当场痛苦流涕。然而,不管文臣还是武将,“启禀使相”后的废话都不超过三句,各种数目字倒是滔滔不绝往外冒,稍一走神就可能跟不上。

于是乎,站在珊瑚石地砖上,单靠一双耳朵听讲,索仲武居然对横海八国有了初步了解

目前,临渊州城总人口是二十一万,八国总户数则是一百九十万,比魁老板刚穿越时有所增长;最精锐的临渊州牙兵,共有八都十六厢,兵额总计两万人,并且全部换装了燧发枪;魁老板留下的玻璃工厂,现在仍然兴旺发达,普通富户也能用玻璃装饰窗户,钢铁产业更是蒸蒸日上,每月出产都是供不应求

排队枪毙。玻璃。炼铁炼钢。还真是一个不少。

索仲武用笏板遮住面孔,放纵心情做了个鬼脸。这年头,穿越小说谁没看过穿越者必做的那些事情,老魁果然是一个都没拉下。不过,除了小白都知道的老三样,临渊州这边也不是没有新东西,有些听起来还很稀罕

譬如说,工曹衙门根据老魁留下的模型,自己搞出了实用蒸汽机,铁路、明轮汽船早已开始运营;譬如说,本地军民经过实战与实践,琢磨出了鸟粪石的另一种用法,除了炼硝与肥田,还能在必要时候轰然炸响;譬如说,载人的潜艇已经多次参加实战,但因为原料异体巨菊石不能保障,八国加起来也只有十余艘而已。。

这些成就听的索魁眉开眼笑,好几次地夸奖“众卿辛苦”。索仲武也觉得很有意思,但他越往深处琢磨,越觉得味道不对

与军事相关的发明,未免也多得过分了吧而且,老魁穿越过来是二十年前,离开则是七年前,这么快就突破第一次工业革命,发展速度未免也太夸张了,堪比狂开金手指的套路小说。还有那个户口数,二十年那可是一代人的时间,结果当年一百九十万户,现在却只是“有所增长”,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笏板边上有笔,而且还是炭棒做成的硬笔。索仲武看着玉石制成的笔套,琢磨着是不是该把这些疑问写到板面上,托宦官送去御座问个明白。这样做肯定会遭到殿中侍御史白眼,而且打破了那个“沉默是金”原则,但索仲武总感觉不采取措施不行,胸口就像有具弹药箱压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喘不上气

“咚”。

天花板上传来一阵响动。很轻,就像麻雀跳上执勤岗亭。正在发言的那位节度判官,立刻抬头望向头顶,文武百官也纷纷放下笏板,一双双眼镜瞅向声音来源。

索仲武的后背嗖地冒出冷汗。跟皇宫相关那就没小事,再小的动静都得认真应对,而且做好最坏打算。“陛陛下,”他硬着头皮开口,也不管尊称用的合不合适,将错就错地往下说道

“安全第一。要不今天就算了,先散朝回去”

他没等到索魁的回答,更没迎来殿中侍御史的呵斥。就在“去”字出口的同时,守在殿外的后楼兵突然爆出一阵喧嚣,军官、士官纷纷吹响竹哨,带领士兵在汉白玉台阶下排列战斗队形。一时间,四面都是人头攒动,乱离光影透过玻璃窗,先划过面面相觑的文武百官,再一路奔上描金绘银的大殿梁椽

“轰隆”

突兀巨响砸中屋顶,位于正中的盘龙藻井登时就是一阵摇晃。珠翠纷纷而落,金箔片片绽出,自南到北,整座殿堂就像被夸父狠揍一拳,以肉眼可见的幅度颤栗起来。无数灰尘窜出梁椽接口,一团沙土不偏不倚正好掉进索仲武领口;老魁从御榻上一跃而起,却被两名宫女当场护在身后,一左一右两把障扇,宛如盾墙似地挡在节度使面前。

文臣武将们的反应同样迅速。有人扯袖、有人免冠,还有人把碍事的蔽膝一把拽掉,但他们还是晚了一步。但听得乒乒乓乓一阵排枪,铳口焰与硝烟顿时充斥殿外,无数黑影呼啸冲来,与黄蜂炸窝般的枪响一同撞上门窗。

成百上千块玻璃当即碎裂,就连窗棂都被撞得四散而飞。伴随着刺耳的哗哗啦啦,晶莹破片如霰弹一般横扫窗边,附近的宦官、御史无从躲避,眨眼间便被割得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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