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咆哮之海（二）（1 / 1）

这可不是什么容易事情。“明威显信号”在两层炮窗后面，总共架设了四十六门重型舷侧火炮，但船桨却是一根没有；挂在主桅、船首斜桅的那些硬式船帆，也只是给蒸汽机打杂的小弟，即便满挂并且顺风，没个五百年也别想移出泊位。没法子，大型战舰永远逃不了“笨重”这个属性，在战火连绵的横海八国，情况还会随时间推移越变越糟

正式服役之后，“明威显信”号不过打了9个月海战，桧木船身却已经伤痕累累，原本呈现深褐色的船体，现在东一块西一块布满补丁。有些补丁是刚上好漆的浅色木板，但炮窗、明轮、艏楼、艉楼等要害部位，黑黝黝用的全是铁板。更糟糕的是，为了防备船蛆，“明威显信”号之前入坞修理的时候，还给水线以下顺便包了铜皮。本来就大的战舰，被这么折腾后更是大大超重，壮硕体型不熟相扑力士

索仲武亲眼看到，为了伺候这艘旗舰，整支舰队晚上就提前让路，在港内清出一条宽敞水道。几百名纤夫喊着号子转着绞盘，在泊位两侧耗了足足一刻钟，这才把船头挪到正确方向。但是，“明威显信”号接下来还是少不了伺候，因为她的四个锅炉刚刚点火，离烧热还早的很呢。

索魁似乎对这些并不担心，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纤夫忙碌的时候，他却悠悠然地走到舰桥顶部，站在露天指挥所喝起了热茶，顺便跟临渊州本地籍贯的舰长谈笑风生。作为跟班，索仲武也得待在同个地方，但他对充斥废话的交谈毫无兴趣，一直盯着舰桥后面的两根烟囱，手指在海图桌上下意识地敲击。

两根上黑下灰的大圆筒，先是一点一点地冒出水蒸汽，又细又稀看得让人着急，很久以后方才变成煤烟，而且断断续续活像老头咳嗽。两舷的明轮，倒是老早就有了动静，先是吱吱嘎嘎乱响，接着又开始慢慢吞吞转动，湿漉漉的大型蹼板拍向水面，把飘着的油花接连击碎。

港务人员没有耽误，赶紧把唯一的蒸汽拖船派了过来。小家伙看着很新，一身刚刷的白漆闪闪发亮，不过船员倒是老练，转眼就把铁链连上大船的舰艏缆柱。接下来，它在前面“突突突突”大力猛拽，黄色烟囱喷出阵阵火星；四条划桨船则在后面连推带顶，船长一面把“明威显信”号的尾巴撞得咚咚响，一面还不忘指点大船改变舵向

前面拖，后面拉，沿着空旷水道吃力向前，大半个时辰后，“名威显信”号总算全须全尾地到了防波堤。东面，蝎尾半岛一路向堤坝延伸，就像一道天然防御工事，上面几乎都是支离破碎的石头，夹杂几从黄不溜秋的耐盐灌木；北侧，砖石灯塔孤独地立于礁盘之上，海浪争先恐后地拍打黑色基座，无一例外崩散为细小白沫。

到这里以后，“明威显信”号的锅炉总算有了足够温度。黑烟大股腾起，把盘旋的海鸥当即惊走，活动式蹼板豁开灰蓝海面，溅起大片腥咸水花。于是拖船离去，任凭巨舰鸣着汽笛驶离港口，排在后面的一众战船，也终于可以不再憋屈。

3100吨的明轮飞艇母舰“广德弘义”，在等候过程中早就升火完毕。她不再需要拖船，可以纯粹依靠自身动力航行，但因为领路的引水小艇速度太慢，出防波堤仍然用了一刻钟还多。

再往后面，则是一连串的风帆战舰。她们虽然科技含量较低，但水手都很娴熟，三艘战列舰更是建成于混一战争，从舰长到喂鸡雇工都是经年老手，把船开的是又稳又快。当然了，除了人的要素之外，天气也终于伸出了援手，偷够懒的太阳钻出云絮，用热量鼓起阵阵劲，将一面面硬帆吹得满满当当。

以一等战列舰“战鼓东风”为首，十二艘风帆战舰排出一字长蛇阵，在引水艇伴随下壮观地驶出军港。她们先与明轮战舰汇合，然后集体右转两个罗经点22。5度，在灯塔西北方向再次调整阵型，以漂亮实用的双纵队，正式驶向危机四伏的深海。

虽然是在白天，但灯塔还是亮起鲸油大灯，通过凹面铜镜聚焦光线，向“明威显信”号发出祝福。蝎尾半岛上的东角、剑礁等岸防炮台，也纷纷鸣响礼炮，向舰队同袍致敬送行。遵循索魁命令，十四艘战舰也纷纷挂起信号旗，向殄夷港乃至整个临渊州发出豪言

此战，必胜。去返两程，必得顺风

陆地很快便被抛诸身后。举目四望，只有宝石蓝色的大海。军舰浮在水面，每时每刻都在不停晃动，或横向摇摆，或纵向颠簸。舰艏劈开波涛，白色航迹旋即又被明轮搅浑，在舰艉留下一道异常宽大的混乱尾流。

许多海洋生物跃出水面，把航迹变得无比热闹。有些小鱼小虾，纯粹是被水流冲昏了头，但体型较大的掠食者，却是趁机凑过来大快朵颐

海豚肯定不会缺席，它们与地球上的同类一样精擅此道，在水中快活地蹦蹦跳跳；本地特有的翼乌贼，仗着高效的喷水引擎横冲直撞，触手一伸一缩，便会有某只倒霉蛋不幸中招；半人多长的泯沧龙，则是阴险狡诈的小偷，它们靠着变色皮肤偷偷靠近，从大块头猎手嘴里抢了就跑，临走还不忘排列色素细胞，用一连串闪烁向受害者故意示威

巨舰的航迹，就这样成了猎手们的自助餐桌。众多生灵在船与船之间穿梭，不停歇地发出得意啸叫。索仲武站在露天指挥所，只恨位置太高看不清楚，但老魁却对这些景致毫无兴趣，比焚琴煮鹤还要煞风景。

他装得很是那么回事，左手一张海图右手一本技术手册，与舰长就具体战术问题谈个没完，就算偶尔停嘴，也是指使侄子搬运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