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水天线，燃烧（九）（1 / 1）

一番改造下来，幽灵船变得更笨重、更不平衡、更容易被击中，但抗揍能力也大大增强，哪怕侧舷火炮用实心弹齐射，短时间也别想造成致命伤害。“明威显信”号上的所有人，都目睹了这幕恐怖景象，但将士们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继续开炮、开炮、再开炮，试图用大量炮弹窒息对手，能多拖一秒是一秒。

幽灵船降低船头冲角，顶着火力强行前进。它们被炮弹连连击中，三条船都被打得碎片满天飞，但却丝毫没有减速打算；机械木讷的尸魁船员，更是顶着巨大伤亡往返奔波，一面为床弩装填各种“弩矢”，一面将这些抛射武器对准昔日旗舰。

三链，两链，一链双方持续接近，直到被扩散的硝烟连在一起。然后，“明威显信”号的噩梦就开始了。

阻铁“咔嚓”松开，弩弦随即发出欢快嗡鸣，活像一千根吉他弦同时崩断；沉重的“箭矢”打着回旋，一面画出漂亮的抛物线轨迹，一面尖啸着落向着明轮战舰。开火的床弩可不止一台，而是整整十五台同时发射，准度、力度都令人惊叹

一门锈蚀火炮直接命中后桅，当场把桅杆砸成歪脖；两筐实心弹打着旋撞上右舷，击破舷墙后旋即分散，当场撞的四个人骨断筋折，一条小腿喷着血落到索仲武面前

艏楼也中了招，一堆锈刀烂矛从天而降，叮铃咣啷撒得满地都是，幸亏那里已经没人休息；烟囱更惨，被串一起的四具尸傀正面拍中，滚烫外壳煎肉似地冒出滚滚白烟，四具活尸紧贴表面，半分钟后方才停止抽搐。

危险的味道弥漫开来，浓得能够用手拨动。每个人都忘记了疲劳，开始为自己的生存战斗。卡隆炮以惊人速度连续发射，轰得两舷幽灵船东倒西歪，甲板战斗组与后楼兵更是争先恐后地举起火枪，瞄准近在眼前的尸傀扣动扳机。

索仲武的喇叭短铳，干这活并不好使。于是他自告奋勇接管了一门掣电快炮，对着右舷敌舰不停猛轰。这门炮属于甲板战斗部，炮组在先前的接舷战中伤亡殆尽，他是又当炮长又兼二炮手，同时还拽来两名后楼兵帮忙，把子铳整装炮弹一发接一发地填进炮膛。

他瞄的都是甲板，两斤实心弹打过去，总能把尸傀轰烂一群。周围那些拿火枪的弟兄，效率同样不差，每轮都能砰砰啪啪糊敌人一脸，让死肉下雨似地掉进海里。卡隆炮与三十斤加农炮，这次是交替发射两种弹药，实心弹负责在敌舰水线开洞，给幽灵船咕嘟咕嘟猛灌海水，链弹则是绕开“炮管装甲”，撕裂幽灵船最朽烂、最柔软、最容易四分五裂的部位。

没有比这更好的火力方案了。可问题是，强化后的幽灵船实在太硬，再好的方案也不能当即奏效。一刻钟过后，“明威显信”号仅仅瘫痪了其中一只，让它歪脖子树似地大幅右倾，被海水一点一点带回洋底，另外两艘则是成功接近到十尺以内，从容放出接舷突击队。

卡隆炮打出最后一轮，用双份霰弹把百余尸傀一扫而空，幽灵船黑暗潮湿的木壳，也被这轮铅雹打得弹痕累累，锋利木屑四处乱窜，尸绿色的贝壳碎片洒满甲板。但是，更多尸傀随即涌出破洞，踩着之前那些消耗品的残骸，一只接一只地蹦向水师旗舰。

大部分尸傀都是光秃秃了无牵挂，只有很少几只还粘着衣服碎片；它们的身体苍白浮肿，早已看不出性别区分，身高倒是相差不大，大部分生前应该已经成年。它们的五官早已腐烂，生满白翳的眼珠就像死鱼，但偏偏能够感知到生者位置，然后把白骨森森的脚掌移到正确方向。

每只尸傀都拿着武器，可能是锈蚀刀剑，可能是断裂船矛，也有可能是同伴残躯，一截断腿，两根断臂，连着脊椎的头骨，诸如此类。它们的攻击非常笨拙，闪躲起来非常容易，想反击的话更是不难，因为尸傀基本不会格挡，速度也只比蜗牛强上一点，单对单的话，那天的小流氓都能轻松打赢。

不过，要想把尸傀彻底消灭，让它再也爬不起来的话，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尸傀早已死去，哪怕是开膛破肚，也只会拖着或黑或紫的腐烂内脏，继续朝着目标前进。想终结它们，必须砍掉脑袋或者一枪打烂脑髓，在摇摇晃晃的甲板上，这显然不是一件轻松事情。

更别提尸傀的数量。鬼才知道，黑疫在仅有那么点大的船体里面，究竟塞了多少具肉傀儡进去，它们就像炸窝蚂蚁一样不停往外冒，虽然一大半都被消灭，还有不少中途落水，但“明威显信”号上的活尸还是越聚越多，大有反客为主的趋势。

舷墙很快就被占领，舷台也被占去大半，卡隆炮手不得不端起通条，与船矛手组成长枪阵苦苦支撑。被逼无奈的舰长，只能再一次命令双车进三，明轮顿时搅起雪白浪花，驱动战舰冲出包围圈。

这一招倒是管用，可惜并非长久之策。“明威显信”号的两台蒸汽机，并没有十九世纪末的技术水平，强压通风最多只能持续三分钟，要是超时，四台水管锅炉要么泄漏，要么干脆爆炸。更倒霉的是，水师旗舰这会儿还碰上了逆风，蒸汽机的功率刚降低没多久，幽灵船便晃晃悠悠地追了上来，继续玩它们的尸傀蹦蹦蹦。

这种你追我躲总共玩了三次。前面两次，幽灵船还只是派出活尸跳帮，似乎有生俘“明威显信”号的打算，第三次却把船头对准水师旗舰，一面发射弩炮一面直线接近，看样子是准备用撞角一劳永逸。

“明威显信”号还没把尸傀清理完。索仲武眼睁睁地看着幽灵船加速前行，船头得意洋洋破开海面，掀起两道亮晶晶的“v”形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