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水天线，燃烧（十一）（1 / 1）

这仅仅只是开始。泡沫急速碎裂，漩涡疯狂旋转，重力将战列舰飞快拉回水面，其势汹涌无比。但是，这个过程只进行到一半，就被黑疫孕育出的邪恶强行打断。

一个黑影，一个堪比山峦的庞大黑影，以火箭般的高速猛然冲出水面，重重撞进战列舰舰底。铜皮、桧木外壳、以铁环加固的粗壮龙骨凡人造出的坚固船体，在黑影冲撞下脆弱的仿佛纸片，风帆战舰发出恐怖的木料崩裂声，水线以下被捅出半个舰宽的大洞，龙骨宛如面条一般当场断折。

当战列舰砸回水面的时候，舰体已经正中折为两段，前半截还在顽强漂浮，后半截已经倒扣水中。某门火炮发生殉爆，亮黄色的火球腾起，照亮军舰的方正舰艏。

到了这个时候，索仲武终于看清楚了舰名。“荡边开域”号，三艘三等战列舰中船龄最新的一艘，满载排水量2400吨，在这个时代也算是海上堡垒。但是，撞沉它的那只怪物，不仅更大、更重、更为坚固，外表造型也显得更加地球19世纪。

那个黑影就飘在左舷，距离“明威显信”不到一海里。它就靠在“荡边开域”号边上，棘刺搭上风帆战舰残骸，仿佛要把一切吮食干净。这东西毫无疑问是幽灵船，但舰龄显然很新，轮廓相比原型改变不大，三根主桅甚至没有完全倒塌，舰艏斜桅更是得以全部留存。

顺着斜桅往下看，尖锐舰首甚至还挂着船首像，曲里拐弯长满附着物，看上去活像刚饱餐一顿的海蛇。震洋军水师当中，只有最老式的舰艇才有这种设计，但那些旧船早已退居二线，而且吨位普遍不大，全加起来怕是也没有这东西规模。

巨型幽灵船几乎与“明威显信”号一般大小，干舷高度还要胜上一筹，两舷足足布置了四层火炮甲板，洞开的炮窗深邃幽深，看上去仿佛海怪瞪大的眼睛。

索仲武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脑袋一下子疼了起来，但他的表现已经不错了。“伏波之主”看到黑影上浮后，下巴差点摔到甲板，然后就一直保持那个探头姿势，颤抖的右臂指向幽灵船舰首。“龙尊号”他沙哑着嗓子，艰难无比地挤出这个名字，苍白如纸的脸色，仿佛随时都会昏厥过去

“孤的龙尊号”

舰长连忙伸出胳膊，把失态至极的老魁拽了回去。但宰相大人的英勇表现，已经被在场所有人看到了眼中。水手与陆军士兵你瞪着我我看着你，仿佛集体变成了木头人，就连军官都一时哑了嗓子；索仲武更是惊得满脑子混沌，只剩那个舰名不断回响。

龙尊号龙尊号一等战列舰活见鬼了，哈里阿塔昨天才讲过。她可是震洋军昔日的骄傲，总共拥有四层火炮甲板、大小炮一百三十门，九年前由索魁亲自命名亲自主持下水，当年便把残敌一举荡平。

整个横海八国，就连吃奶娃娃都识得龙尊号，索魁更是把她看成宝贝疙瘩，不仅一直将其用作御舰，船首像甚至用了纯金五爪盘龙等等，她是什么时候沉没的来着好像还不到一年，而且就是威国这边太快了，黑疫修的也太快了

“行了，你们也都看到了”

哈里阿塔的声音，就像久旱甘霖般及时响起。索仲武刚才一直在找她，直到此刻，才在前桅根部看到她的身影。哈里阿塔的军姿依旧挺拔，但表情显得太过刻意，语速也比之前要快，颤音就像尾巴似地无法消除，但这些缺点无关紧要，她毕竟还是站了出来，在人心惶惶的紧要关头，履行职责站了出来

“是我们无能，损失了伏波之主督建的旗舰。那么，弥补错误就是我们的使命动起来，我的兄弟姐妹动起来，保护我们的明威显信，保护我们的伟大使相”

水手与陆军士兵们回以低吼，就像一群受伤的野兽。索仲武拿起羊毛刷，掉转炮口准备清理碳渣，杆子都伸进炮口了，这才想起掣电快炮是后膛结构。为掩饰情绪，他特意低下脑袋，不想让舰员们注意到自己，结果却正好看到散落的尸傀碎块，干瘪的肌肉就像绳子，肿胀苍白的皮肤，湿漉漉地流出粘液。

前旗舰变成的幽灵船就在眼前，想不打都不成。可问题是，打了又能怎样七八链远的距离，累坏的火炮能发射几轮接舷战是避免不了的，撞角冲击同样避免不了，这不是悲观，而是根据狗吊的常识，做出的狗吊理性判断。狗吊，狗吊

他一面在心里咒骂，一面把该清理的地方清理干净，为药锅倒上新的引药。因为能承认与不宜承认的诸多原因，索仲武干活时手一直哆嗦，磕磕绊绊用了平常两倍时间，可他还是成了第一个开炮还击的人，连自己都没料到。

左舷和上甲板还能使用的火炮，这之后陆陆续续也开始射击。一时间，耀眼火光此起彼伏，硝烟笼罩视野，传来令人安心的呛辣味道。安心。没错，除了安心，也没别的用处了。

“龙尊”号变成幽灵船后，不仅吨位大幅增加，而且没了弹药库这个弱点，即便被上百门火炮击中攻击，一时也不会严重受损。虽然周围腾起众多水柱，但它并没有急于反击，而是在原地停留了好几分钟，吸收了“荡边开域”的不少残骸，以及海面漂浮的众多水手尸体。等这些全部忙完，幽灵巨舰这才顶着纷纷而来的弹雨，转舵加速。

“明威显信”号再次收起主帆，两舷明轮吭哧吭哧地提高转速，试图与敌船拉开距离。“龙尊”号则是表现得不慌不忙，它认准了水师旗舰，很耐心地一直穷追不舍，不管其他战舰打来多少炮弹，统统置之不理。

八链、七链、六链、五链“龙尊”号越来越接近，轮廓也变得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