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泥沼（七）（1 / 1）

接下来，就是注册志愿者的真实动机。在这方面，人工智能说的尤其含糊，包含了大段抒情文字。合成童声表示，“忙”与“累”，只是粗浅的主观感受而已；缴纳保证金的那些人，至今无一人选择退出，堪称当代道德楷模。他们就是北美梦的代言人，秉承了“五月花”号以来的开拓者精神，正是由于他们的努力，这块土地才会始终充满希望，始终生机勃勃

光这些就够肉麻的了。但更恶心的还在后面。提到免费饭菜质量时，人工智能就像喝高了一样极度亢奋，直接开始背诵广告词

“百笙集团以上校之名承诺，慈善套餐全部经过精心制作，每一根薯条、每一片奶酪，都会与零售商品保持同样水准。所以它们确实很香，非常之香，好味道舔手指，美味传承三百年”

索仲武认为，合成童声关于食品味道的说法，有一句算一句全是瞎扯淡。就算有饥饿加成，他刚才也被化学调味料折腾的不轻；百笙除了传统的谷氨酸钠，还在免费餐里掺了大量的香草精、柠檬酸等人工香精，外加成吨的提炼辣椒素，到现在还在灼烧他的味蕾。

除了调料，食材本身也有很大问题。鸡肉卷里的鸡肉块，全是用边角料搅合成的，而且搀了比例极高的淀粉；炸培根用的应该是棉籽油，这个倒是没问题，但培根本身却是大豆蛋白与动物脂肪混合成的人造货，再伪装也装不出原版口感。

至于薯条，那是淀粉团放进模具压制的，咬开就散；沙拉原料是泡发的脱水蔬菜，口感介于硬纸板与棉花絮之间，要不是为了那点维生素，索仲武才懒得送它们进肚。虽然24世纪的快餐更加流水线化，原料也是工业大生产出来的，但百笙要是在连锁店公开售卖这种货色，那就等着被黄拱门等老对手活拆吧。

索仲武猜想，百笙集团在造预算时，采购计划里列的应该都是优质食材。但他们实际执行时，肯定利用白手套账号居中联络，在供货商仓库玩了不知多少把偷梁换柱。这种手段一点也不稀奇，别说公元后24世纪了，公元前24世纪恐怕就有人在搞，向来是捞外快的不二法门。

不过，志愿者的级别太低，应该掺合不进这种高级游戏。百笙集团雇他们显然另有目的，而且同大选息息相关。让我想想，21世纪的印度，20世纪的北洋军阀，好像都出过类似的事情

高脂高糖的快餐，让索仲武有了足够多的能源供应。他的大脑恢复了满速运转，没过多久，就破解了其中的弯弯绕

缴纳保证金的志愿者，必须组织足够多的人群领取免费食品。而领取免费食品，就意味着被迫收看宣传广告，提前卖出自己的选票。那么问题就来了，既有足够的财力缴纳保证金，又有足够的人手聚集街头流浪汉，同时还能用武力强迫他们投给特定对象能做到这些事情的，除了有活力社会组织的大佬，还能是别的人群么

怪不得普通申请者会排到十七万以后。打从一开始，百笙集团就没想让小老百姓掺合这事。当然了，他们也不会让街头大佬白忙活，捐给政客的竞选资金，肯定会通过各种渠道回流一部分，然后再由皮包公司反复转账，以现金或者实物的方式送到大佬们手中。

保证金与保证人，其实就是敲门砖。能拿出这两样东西，就证明有资本参与这场权力游戏，仅此而已。街头大佬们掏出的本钱，肯定能获得十倍以上回报，但他们毕竟眼界有限，不可能去搞长线投资，今后不是把绿纸快速挥霍掉，就是从事凯撒油之类的非法买卖，挣得每个美刀都沾着血腥。

钱有何罪，竟要被这种渣滓如此折腾。

索仲武想象着保险箱里的成捆现金，缓缓点头。他可不会让无辜的美刀受委屈，而是要让这些绿纸物尽其用。只要有了启动资金，他肯定能在虚拟世界挖出个大洞，一路通到“老大哥”的羽毛软床。炸弹客袭击，相比之下完全不值一提。我才不会干等救援到来，一定要让同志们大吃一惊

他迅速打定了主意，然后就使出部队学到的三步登车，三下五除二地爬上了食品车。人工智能当然不会置之不理，立刻就用合成童声发出抗议，但索仲武全当没听见，不仅一屁股坐到车顶，而且闭起眼睛打起了瞌睡。

无人车先是加快车速，接着又左右晃荡，试图把索仲武给摇下来。但他当年既坐过坦克越野，又练过步战车行进间下车突击，小破电动车的一点颠簸，比隔靴挠痒都不如。

见这招没用，人工智能又开始尝试大声广播，问题是电喇叭功率不够，就算把音量开到最大，也比不上正经的枪炮射击。索仲武甚至都没堵耳朵，半道上还兴致勃勃地唱起了打靶归来。

无奈的人工智能，被逼得只能关闭引擎，停在路边跟搭车客比起了耐心。但索仲武光脚不怕穿鞋，干脆用手抓住亚克力板，躺在车顶上呼呼大睡起来。由于还要急着赶路，双方僵持一刻钟后，食品车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带着额外的一百多斤重量，“吭哧吭哧”继续前往目的地。

闭眼假寐的索仲武，笑得嘴巴都咧到了耳朵根。上车以后，他一直都是非暴力不合作，既没有破坏任何外部装饰，也没有对装甲板连敲带打，就是为了不给无人车制造报警机会。这一把显然是赌对了，不仅弄来一辆免费代步工具，而且还能直接抵达做生意没本钱那种的地方，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呢

一路上，食品车先后又停下来三次。但它不是跟索仲武闹别扭，而是为了服务新来的顾客。这几批人和毁容脸一样，都是沦落到“露天行宫”的流浪汉，一身伤病再加上各种成瘾，又脏又衰没剩下几天活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