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乱(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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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或者三年之后,巴约讷男爵也许真会落得如此下场。但现在的他,还远远没到败落的地步。

杰拉德老大临走之前,专门讲过贝尔特朗的实力。按他的说法,这次对外用兵,男爵大人几乎是倾巢而出,动员了领地上的全部力量。昨天晚上,把村民赶出诺布勒瓦的,正是这支以雇佣兵为主的凶残军队。

很多人都喜欢胡乱吹牛。但科特韦梅勒寨主,这回应该是没有夸张。小阿尔贝看得很清楚,帝国大道上的行军纵队,就像一条蜿蜒前行的巨蛇,前后延伸了超过一千法尺。

组成前锋的,是一整群身披铁甲的步兵。他们扛着一人半高的长柄钩镰,铁刃在头顶轻轻晃动,仿佛恶魔探出的锋利爪子。

男爵本人荣誉战旗都搬出来了,这货肯定不会在城堡枯坐领着一队亲随骑士,坐镇中军看押辎重。他们身披钢铁板甲,骑乘高头大马,坐骑的屁股比车厢都高,冲锋时肯定气势惊人,说不定能把石墙撞个窟窿。

被骑士夹在中间的,是由杂役驾驭的马车、牛车以及骡车。它们远没有铠甲武士惹眼,但数量却是异常的多。小阿尔贝估算了一下,辎重队至少有三十辆车子,而且很多都是四车;它们的货厢全都装满货物,堆得好似小山一般。粗麻苫布底下,肯定藏了不少东西,除了必不可少的粮食,弄不好还有火药桶、撞城锤甚至投石机零件,为的就是围攻寨堡。

行军纵队的后卫,则是五花八门啥人都有,共同组成一个臃肿大团。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身上都没有铁甲或者铁扣的反光,明显是在领地上征召的农奴;但最最后面的那批士兵,不仅队列异常整齐,而且每人都背着中间直两头弯的颀长木杆,腰带后面插着好多束羽翎长箭。

小阿尔贝死死地盯着这帮家伙,只觉得眼前突然变得模糊,冷汗哗啦啦地沿着脖子流下。长弓手。他在心里默默念出这个名字,右手不由自主地伸向短剑,将缠绳铁柄牢牢地握在手中。吓唬小孩的故事,总少不了这群混账。但他们别想吓到我,别想

整个法兰克王国,都听说过英格兰长弓手的名号。在海对岸,干这个行当的都是同村老乡,祖祖辈辈一直吃着这碗饭。未受征召时,这伙人每到农闲,就会聚在一起进行训练,等上了战场,他们不仅练成了精湛射术,而且彼此之间配合默契,比临时征召的农奴、自耕农强上几条大街。

背在他们身上的木杆,就是还未上弦的长弓。这种又长又大的战弓,乃是用进口的紫杉木制成,寻常猎弓根本没得比。虽然它们又长又笨,需要很大力气才能拉开;虽然它们瞄准起来非常麻烦,只有老手才能用好,但当长弓成百上千地聚集起来时,对敌人造成的威胁,完全比得上同等数量的强弩。

英格兰强盗入侵法拉克时,打的胜仗都有长弓手参与。当他们用拒马尖桩布置好阵地,并且得到下马骑士与钩镰手严密保护的时候,军阵就会变得既难以攻破,又充满威胁,用潘神甫的话说,就是“一只会吐毒液的刺猬。”在大炮成批装备军队之前,想啃下这种阵地,非得大动干戈不可。

正是因为这段历史,英格兰才会变得格外自信,迟迟不愿更新军备。在法兰克王国大量装备火药武器的时候,海对岸的这个岛国,仍然对长弓加钩镰的组合情有独钟。跑到阿基坦的雇佣兵,把这种习惯一并带了过来,时隔二十年后,再次对法兰克人亮出了屠刀。

小阿尔贝估计,贝尔特朗带来的人马,加起来肯定超过三百人。雇佣军肯定是作战主力,亲随骑士则是压阵底牌,估计会被留到最紧要关头;辎重队的杂役,除了赶车以外,可能还要组装投石机等攻城器械,大概率不会靠近石墙。

那群征召农奴,战斗力跟诺布勒瓦村民半斤八两,装备还要更差一些。开打以后,他们恐怕只能干些修建营地、挖掘壕沟、生火做饭之类的杂活。真要爬墙攻城,农奴必然会成群结队地死掉,扔下故乡的一家老小无人照顾。

身为农夫之子,小阿尔贝并不想为难这些衣衫褴褛的穷苦人。但他知道,男爵昨晚劫掠诺布勒瓦的时候,征召农奴肯定不是在旁边当观众。大哥同家里人讲过很多次,被领主临时征发的农奴、自耕农以及工匠,行军打仗时根本没有酬劳,伙食标准也比不上脱产士兵。如果他们不参加劫掠,别说是弥补家里亏空,就连衣服鞋子的钱都拿不出来。

可能是期待劫掠发财,也可能是迫于英格兰雇佣兵淫威,总而言之,后卫里的征召农奴,既没有故意磨蹭,也没有停下来反抗雇佣军。他们对命运似乎并不抗拒,一个个都是迈开大步走的飞快,紧紧追随着自家领主。三百多人组成的行军纵队,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下坡道,距离科特韦梅勒的东寨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狗杂种海盗崽子。”

观察敌人许久后,负责照顾小阿尔贝的老兵,终于脸色阴郁地开了口。他把木门扇钉成的挡箭板,用力推到垛堞之间的空隙,顺便也把鲁蒙家的小儿子拉到身后

“躲好喽,别让那些鹅翎箭咬到。我爷爷,我叔叔,都是同英格兰打仗时战死的。早想会会他们了”

“”小阿尔贝没有回答。不知为何,当他看清敌人的面孔之后,突然变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且嘴里又干又燥,活像吞进去一整把砂子。为了掩饰失态,他急匆匆地跑到木梯旁边,不顾自己只是小孩,硬是用细胳膊抱住了旗杆。

“我来我来举旗”小阿尔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把堵在喉咙的单词喊了出来。热血涌上头颅,霎时间把他变得晕晕乎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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