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骤变(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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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弓手拉不开弓的原因,其实非常简单。那群耍木棍的家伙,虽然分成三组不断轮换,但每个人也射了小一百支箭,早就累得精疲力尽了。

虽然友军已经撤退,不会造成任何误伤,他们却被肿胀的胳膊连累,无法再向墙头抛射箭支。被压制了几个钟头的民兵,总算可以把身体暴露在工事之外,不必担心被鹅翎利箭躲去性命。

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三名短矛手越骂越起劲,发展到最后,干脆唱起了顺口溜。不过,他们始终都是自娱自乐,并没有惹来他人加入。另外两名短矛手,抬着重伤员从他们身后经过时,甚至还提醒同行“小点声,别吵到受伤的弟兄。”

这两名转行抬担架的民兵,自己身上其实也带着伤。前面那位的额头扎着亚麻绷带,后面那位的裤管裂开两个大口,而且都被血渍染成暗红。可是话又说回来,东寨门连着两侧寨墙,全须全尾不带伤的守军,现在还能有几个呢

小阿尔贝眨眨眼睛,被眼前这幕凄惨景象,搞得有些头晕脑胀。最初的那股狂喜,现在已经散去大半,但视野也因此变得更加清晰,很多之前被忽略掉的细节,现在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了。

他发现,寨墙原本是灰白点缀些许绿色,现在却变成了红黑相间,而且中间还夹杂着不少破烂盾牌。有些盾牌是蓝底,贴有金色的鸢尾花,另一些则是白底,画着男爵的四分纹章。不过,这些包着铁沿的木板,现在已经被血渍、碎肉以及鬼知道什么东西污染,惨遭蹂躏的图案,就像钢针一样恶狠狠地扎进眼里。头疼。头疼

为了让自己好受一些,同时也是为了帮守军干活,小阿尔贝一拐一拐地走进了满地狼藉。他忍耐着强烈的呕吐,开始在尸体堆里清理垃圾,尤其是散落满地的盾牌。但这件工作,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容易,原因无他,很多盾牌并不是孤零零的一块,而是紧紧套在死人胳膊上,拽都拽不下来。

小阿尔贝没能耐搬运整具尸体。他只能去捡拾比较小的碎块。上星期的他,做梦也想不到今天这幕情形一个只会帮家里干杂活,连杀鸡杀兔都不敢的小孩,居然要在红色滑腻上面蹒跚前行,一面把套着盾牌的断臂小心抬起,一面还得分心注意脚下,免得不小心踩空,摔下两法寻约32米高的寨墙。

这还不算完。收集完“货物”后,他还得摇摇晃晃地走上几十法尺,把冰冷僵硬的“树枝”,连着盾牌一起扔进堆放点。虽然那只是大保罗随手一指,在墙根下划出来的无名空地。如此多的残肢断臂,全部击中在一片狭小空间,不仅臭腥熏天,围过来的虫子也是等等,居然没有苍蝇飞过来

这情况实在太过奇怪,让小阿尔贝麻木的大脑,一下子再度运转起来。他把“垃圾”匆忙扔下寨墙,不顾衣袖、布面甲胸口、裤管沾着的诸多血渍,向着名义上的保镖飞快跑去。“保罗大叔”尽管小阿尔贝喊得很用力,但嗓子却变得异常暗哑,出口的词句全都细不可闻

“有怪我是说,有事情不对劲。你来看看,你赶快过去看看,底下那堆那堆脏东西,一直都没虫子来叮。”

“有啥怪的”大保罗扶住小阿尔贝的肩膀,帮他站稳身形,但神情却显得很不耐烦,目光一直在往西边的攻城营地漂

“打了几个钟头仗,又是烟熏又是火燎,黑火药用了上百里弗法磅,空气还能不毒你鼻子不对,不光你的鼻子,我们的鼻子都给熏得够呛,闻不见那股硝烟味,但苍蝇精明的很,隔老远就能嗅到。小家伙,它们不会跑过来找死,甭替这帮虫子操心了。还有就是,搬尸体之类的糙活,接下来也别再干了。听我的命令,继续找个地方观察敌情。那帮海盗崽子,肯定不会甘心。”

老兵对形势的估计,百分之百完全正确。敌军虽然损失严重,但男爵本人却躲过了所有狙击,安然无恙。他不仅没有卷铺盖滚蛋,反而跳下战马,把跑回去的败兵迅速收拢完毕,为下轮攻击做起了准备

当着东寨门守军的面,爵爷又开始上演大锅炖肉菜、大把撒金银的老戏码,不过主要是针对雇佣兵;撤回来的彩号,也都被送进了帐篷好生休养,有个全身被血染红、不知是死是活的黄发军士,甚至是男爵亲手抬进去的,看得小阿尔贝连连咋舌。

贝尔特朗德巴约讷的这通表演,确实起到了作用。垂头丧气的雇佣兵,再次向他们的男爵摘盔行礼,顺便还玩了长剑敲盾牌的传统把戏。有几个人玩到兴起,还把剑尖指向东寨门,用英语叽里咕噜骂了一大串,肯定是在说报仇雪恨的事情。

这帮英格兰强盗的动作,让小阿尔贝再次皱紧眉头,两排牙齿咬得咯咯响。然而,第十二代巴约讷男爵,并没有同意雇佣兵的请愿。接下来,他先是骑上白马高声演讲,用成筐的废话安稳人心,然后又跑进攻城营地,假模假样地视察了征召农奴。

安抚完那帮遍体鳞伤、灰头土脸的可怜虫后,男爵大人还嫌不过瘾,又带着亲随骑士,围绕营地的栅栏墙骑了好几圈。他查出了厕沟上的几处毛病,还指挥长弓手重新调整了拒马尖桩,那副耀武扬威的架势,真是比国王出巡都要夸张。

在此期间,还发生了一场规模宏大的史诗战斗。杰拉德老大派出两名骑马斥候,试图找到攻城营地的弱点,结果却被贝尔特朗率领亲随骑士,一顿冲锋当场逼走。

如此辉煌的胜利,不仅让男爵得意地耍起马术,大肆炫耀个人技巧,同时也令雇佣兵的士气更加振奋,失败的阴影至少表面上那些瞬间扫光。钩镰手、长弓手与军士一齐振臂高呼,就好像东寨墙上的大败,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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