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自天而降（完）（1 / 1）

盛情之下，索仲武实在做不到目不斜视，只能硬着头皮做出回应。他举起胳膊，不情不愿地向这群热心观众挥手致意，中间还停下来半分钟，从红鼻头的酒馆老板手中，接过了一大锡杯新酿麦酒。

凭心而论，这饮料味道确实不错，浓得几乎能够咀嚼，无论清新麦香还是甘润口感，都比22世纪的中档牌子好上不少；但他现在又急又躁，根本做不到静心细品，麦酒下肚之后，虽然琢磨半天，却连一句感概都说不出来。

饶是如此，接受礼物这个行动，还是惹到村民一阵叫好。少女们的反应尤为强烈，有人干脆从楼上抛出了喷香手帕，上面不仅写着字体漂亮的诗句，甚至还带有粉红色的可爱唇印；民兵演奏的愈发卖力，曲目也变成了乡野小调，比蹦蹦跳跳的小鹿还要欢快。

索仲武只觉得无比尴尬，不知不觉就加快了脚步。他踢碎了许多鹅卵石，把音乐、手帕、花瓣统统抛诸脑后，一溜烟地跑向了东寨门。浓烈的香水味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生活垃圾的发酵臭味，以及经久不散的硝烟苦味；民宅也从灯火通明变为门窗紧闭，中间还夹杂着被火烧毁的房屋废墟，断壁残垣仿佛吃剩鱼骨。

这里刚刚才被战火蹂躏过，整体气氛十分萧索。颇具讽刺意味的是，索仲武却对这种地方更加熟悉，而且还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打仗打太多，硬是落下这个后遗症。唉，估计是难改了。

在他和弗朗辛到来之前，巴约讷男爵手下的雇佣兵，曾用火箭对这里狂轰滥炸。如果不是寨主事先有所准备，火灾至少会烧掉半个规划村，让不知多少家庭妻离子散。

万幸的是，这种灾难并未发生。村民靠自己的力量抵御了进攻，保住了多年积攒的家财。此时此刻，在废墟当中仍然有人留守，那便是支援民兵的杂役队。其他人都在欢庆胜利，他们却仍在寨中继续巡逻，防备可能出现的意外。

索仲武发现，自己和这些杂役其实很有共同语言。明明累得要命，却又没有机会休息；都有操不完的心，眼睛时刻盯着四面八方。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我们身上，都背着不得不完成的任务呢

在移情作用驱使下，索仲武特地停下脚步，向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留着褐色大胡子的中年杂役竖起大拇指。那个可怜人直接懵了，过了好半天才反映过来，冲着身后的小巷连声呼唤。

他可能是想让自家子女出来见世面，也可能是打算向老婆炫耀自身奇遇，但这些已经与索仲武无关了。东寨门就在眼前，厚重门扇半开半掩，透出开阔地上的红黄火光。穿过门洞，便是此行的目的地由索仲武和弗朗辛共同指定，用于堆放怪物尸首的“试验场”

一名身披布面甲的民兵军士，一直在紧张兮兮地四处环望。发现索仲武后，此人立刻脚跟并拢，短矛照地上一磕，像棵小树似地绷得笔直。“奉寨主之命，特为阁下引路”他高高仰起下巴，甚至都不敢直视索仲武的脸孔

“就在前面正前方请随我来，注意呃，请注意这座过分低矮的寨门。非常非常抱歉”

“好了好了，有心就行。”索仲武尴尬地咳了一声，示意这位军士留在原地，往前一溜就进了门洞。他有手有脚，脑子也没搭错线，一泡尿不到的距离，哪里用的着旁人领路。从广场走到寨门，碰到的全是狂热粉丝。我又不是流量明星

大概是因为心情恶劣，他走到半道时一个没留神，头盔连着撞碎了两块青砖。碎屑哗哗落下，浇上宽厚的肩甲，搞得索仲武一时间非常尴尬；但壕沟对面等着的那群人，却对此完全视而不见，仍旧像石雕一样直愣愣地站着。

那个短矛手的大声嚷嚷，他们得到了足够的预警时间，在军姿方面无可挑剔。不过，由于工作性质太过特殊，他们的军容实在称不上优秀，甚至可以说是邋遢

站在最前面的寨主杰拉德谢瓦利埃，半身板甲染上了不少血迹，而且多半已经凝固。他的得力助手大保罗，带着懂英语的另外三名老兵，呈扇形站在自家老大身后，但铠甲表面同样沾满污秽，甚至还能看到隐约的磷火。除此之外，他们还用毛巾蒙了口鼻，不明就里的外人若是看到，肯定会把他们认作剪径好汉。

索仲武明白这些的苦衷。跨过壕沟后，他并没有责备杰拉德谢瓦利埃，反而把对方好一顿夸赞。但规划村寨主，却对自己的外表相当介意。索仲武讲完后后，他立刻低下脑袋，啰啰嗦嗦地来了一大通自责。其他人也像商量好了似地，一齐冲上来大倒苦水。

刚开始，他们和寨主一样，都是没事找事地自我批评。但人多必然嘴杂，再加上索仲武态度和善，这几个老兵说着说着就变了味，到后来居然成了变相邀功。那位最年轻的金发兵干脆连挤带撞地跑最前面，向索仲武展示了布面甲上的长长割痕。

“当时，我在腋窝和大腿根都补了剑。可能是蒙着脸吧，感觉进去的不深。”他口音很重，语速也很快，而且边说边比划手势，夸张的仿佛演戏

“然后我等了五个心跳，整整五个心跳伸开手掌，那只大块头还是不动。接着我才去抓脚脖，谁知道，那怪物突然从地上弹起来，照我这里就是一斧手指右肋。当时真是危险，差点就把我砍翻，多亏大保罗帮忙阁下，实在是太险了，差点就见不到你啦”

索仲武听得半懂不懂，只好按照标准处置程序，微笑着对他道了声“辛苦”。对其他民兵，他也是同样态度，该点头致意就点头致意，该握手鼓励就握手鼓励，除鼓励外没有其他言语，务必让这些人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