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前世(24)(2 / 2)
谢窈沉默片刻,目光空洞地望着顶上缠枝:“明日,我想进宫去看看她。”
次日,青霜将谢窈送入了宫中。
禁军已将宫中各个宫殿都控制起来,太后被幽禁在北宫,所有宫人一应遣尽,身边只留了女官白氏伺候。
“难为皇后殿下,还来看我。”
对于她的出现,太后十分意外。
谢窈郁郁垂眼,轻轻摇头:“什么皇后殿下,妾不过和太后一样,都是受命运摆布的可怜人罢了。”
白氏心中微讶。太后是知道她家中变故的,微微一哽,劝她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也莫要太伤心了。逝者既逝,生者,当更加勉励才是。”
她勉强一笑,抬目望她:“这话,也是妾想劝太后的。”
她目光真诚,并无半点惺惺作态。本是安慰她,却反过来叫她拿自己的话劝勉了自个儿,太后微怔一瞬,笑道:“我也不是什么太后了,与阿窈相识多年,阿窈还不知我的名字吧。”
“昔年作女儿时,父母给我取的名字是‘满愿’。阿窈若不嫌弃,就称呼我的名字吧。”
满愿。
她在心间默念了一遍,口舌生香,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女郎为何不告诉魏王妃她父亲的事。”
谢窈甫一走,白氏为太后端来了汤药,一边问道。
太后微感诧异:“她父亲怎么了?不是梁帝多疑,暗中做了手脚么?”
“太后难道忘了,当初南边送回来的情报可是说了,是因为魏王给建康去了信,梁帝才动的手。这会不会是魏王……”
殿外,忆起绢帕落在殿中、去而复返的谢窈身形一顿,已是愣在了当场。太后的声音隔帘细细传来:“没有影子的事,就不要浑说。这事未必是魏王做的……”
……
这日,谢窈不知是怎么回到府中的,神思浑浑噩噩,形驰魄散,脑中空白一片。
送她回到府里,一直沉默的青霜忽道了句:“不是主上。”
她不会安慰人,更不善于处理这类感情纠葛。只能尽力撇清主上的嫌疑。
“知道了。”谢窈很冷静地道,又吩咐她,“这件事,你不要告诉他。”
夜间,等到斛律骁回来,她问他:“当初我叫你带回去给我父亲的信,真的没有送到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质问,斛律骁下意识看了青霜一眼。谢窈泪眼婆娑,又问:“我父亲,是不是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怎会。”他下意识应道,安慰她:“是真的没有送到,十九在途中弄丢了信件,虽去了你父亲府上,但没有凭证,自是被轰了出来。”
“十九办事不利,我已严厉惩罚了他,也是我的不好,那之后,应该再替你送一回的,未想泰山大人病故,酿成遗憾……”
他嘴唇在眼前一张一合,究竟在说什么谢窈已听不清了,她眼里的光一丝一丝黯淡下去,心间道,从此,这男人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一月之后,斛律骁登基前日,宫中传出太后焚宫的消息。
十七来报的时候,斛律骁正在陪妻子修建清晨的牡丹花枝,他本欲回避,斛律骁却扬了扬手:“有什么事就说吧。见皇后如见我,日后在皇后面前,不得隐瞒。”
十七便壮着胆子说了,太后烧宫,而死,宁死也不肯交出凤印。
“死了?”斛律骁愕然万分,“不是让你说了,本王不杀她,放她回裴家改嫁么?”
十七赶紧辩解:“属下的确是这么通传的,走的时候裴氏也还好好的,谁知道一走她就……”
到底是故友之妻,闻说她赴死,斛律骁亦深受震动,许久都未回过神来。
他迟疑着看向正在修剪花枝的妻子,她眉目冷然,仿佛不曾闻见一般。
于是开口想劝慰她两句:“窈窈……”
她不理,将花剪花篮都交由春芜,转身离去。未走出几步,却一头栽了下去。
再醒来后已是房间之中,床前跪着数个侍女和大夫,斛律骁坐在床畔,紧张地攥着她冰凉的手,见她醒来,欣喜地唤:“窈窈,你醒了。”
她没有应,眼神淡漠地扫过屋中跪着的一干人等,微蕴不解。
春芜见状,便将众人都叫了出去,又担忧地望了她一眼,出去替她端药了。
当着众人的面,她如此冷淡,斛律骁微微尴尬,很快又调整好情绪温声劝说她:“窈窈,我知道你伤心,可我们有孩子了,你要做母亲了,再伤心,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孩子?
她只觉得讽刺,眼眸如冰雪,木木地看着锦被下尚且平坦的小腹。
她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么?
可怎么能够呢?他是她的仇人,她因他死了丈夫、好友、父亲,到头来,只是一点交情的满愿,也要因他死去。
这五年的侍奉已是背家叛国,她又怎么能够给他生孩子……
眼泪成珠,滴滴如小雨淅沥地落在衣襟上。却是抬手揩了揩,对他道:“我想让青霜,把春芜送回南朝去。”
这一句是很柔和的,甚至眉梢眼角,也蕴着温柔恬淡的神情。斛律骁犹当是她因为孩子对他回转了心意了,闻得此句又稍稍一愣:“为什么,这丫头不是一贯服侍你的么?”
“故乡,我是回不去了,殿下还要让不相关的人也牵扯进来么?她年纪也不小了,就放她走吧。这笼子里,有我一个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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