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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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无病死过一次。

        他直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瞬间。

        疼痛到麻木,血液渐渐冰凉,凉到了心脏的地方。

        他自认死的很平静。

        只是现在却慌了起来。

        他想象着死后的场景。闻观是不是就站在他的尸体旁,是不是还洁癖强迫症似的躲避着他身上的脏污。

        或是,他在痛恨自己对生命的不珍惜,对他这位主治医生的不尊重,又或者,是祈无病最不敢相信的。

        他因车祸而死。

        导致闻观从此开始畏惧车辆。

        一向嫌弃狗的闻观,养了一条杜宾。

        认真的养护,又冷漠的和它保持距离。

        这所有的变化,都是因为自己么。

        他能这么想吗?

        祈无病把胳膊收的更紧了些,像是要把闻观勒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害怕车?”

        闻观的身体很凉,他速度不快也不慢,懒散的骑着车,“小时候在一个十字路口看见有个人闯红灯,来往的车差点儿撞着他。估计那时候吓到了,产生了心理抗拒。”

        他问,“怎么了?”

        祈无病拿额头撞了撞他的背,感受着肌肉的温度和骨骼的坚硬,“你记得我刚见你时,跟你提到的那个,我死前认识的闻医生吗。”

        闻观的声音很轻,“记得。”

        祈无病说,“你会不会是他的投胎转世啊?”

        他有理有据,“因为我就是被车撞死的,你当时深爱着我,投胎后什么都忘了,就是没把我死时候的样子忘掉,所以就开始害怕车……”

        祈无病的耳朵贴着闻观的背,感觉到了他的笑声牵动背部的震动。

        声音像是从他身体里发出来的,不那么凉了。

        他笑完开口,习惯性讽刺,“梦没醒?你还挺会讲故事。”

        他再次强调,“我跟你以前认识的那个没关系,别想他了,多想想我。”

        祈无病不说话了。

        他看着闻观的背影出神,明明是个男人,却生着一对蝴蝶骨,凸起的弧度像张开的翅膀轮廓。

        真好看。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祈无病伸手碰了一下,又缩了回去。

        闻观倒是不乐意了起来,把自行车蹬的快了点儿,风带起他的恶劣情绪,迎面刮来,“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你那位闻医生的替身了?你爱的其实是他,我只是个替代品?”

        祈无病像个小老头儿似的把手塞到袖筒里,困倦的眯了眯眼睛,“无语,不想说话了。”

        闻观勾了勾嘴角。

        摁了几声铃,叮当的声音清脆的传出很远。

        图书馆这个时候已经快关门儿了。

        一些抱着书的学生和拿着电脑的精英人士陆续走了出来。

        就闻观和祈无病两个人是往里边儿走的。

        市图书馆还挺大,圆形的建筑,三层的高度,外部看着很有科技感,里面却是欧洲复古装潢。

        深色的木质颜色显得格外肃穆庄严。

        书的纸质香味夹杂着檀木香飘荡着,让人很快就沉静下来。

        是个学习的好地方。

        就是不怎么适合约会。

        祈无病:……

        闻观从进门儿那一刻,就变得沉默了。

        似乎是头晕了一下,走路有些晃悠,但也仅仅几秒就恢复了正常。

        他走在前面,身上的温和像是突然蒸发,散发着让人无法接近的冷漠。

        祈无病跟着他走到图书馆最深处,这几排桌子前都没坐人,两边的书架像堵书墙似的遮了些光。

        更加隐蔽了。

        祈无病刚坐下就趴在了桌子上,“在这儿约会?你怎么想的?你到底会不会谈恋爱?”

        闻观也不急,施施然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放到祈无病面前,低声说,“说的跟你会谈似的。”

        祈无病看着封面上硕大的四个字陷入了沉默。

        【童话故事】。

        他嘴角抽了抽,“这玩意儿我小时候听阿姨给那些小屁孩儿讲过。”他顿了顿,眼神冰凉的看向闻观,“你哄我玩呢?”

        闻观坐在对面拿着布细致的擦眼镜,慢条斯理地开口,“小孩儿听的童话故事都是经过加工过滤美化的,大人们用镶着蕾丝边儿的粉色裙子把童话原本的模样遮了个严实,说好听点儿,是为了渲染美好,说难听点儿,就是欺骗。”

        他戴上眼镜,温柔的笑,“公主形象全是伪装,裙子下边儿只有黑色的骷髅骨架,它没有皮肤,露着身体里正在衰竭的脏器,连血都是黑的。”

        他指了指那本软皮书,挑眉,“想看看真正的童话故事么?”

        祈无病:“……”

        别人约会都是这样么。

        被男友亲手打碎童年仅有的一点童真?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拿起了书。

        自己选的人,哭着也得约完。

        只是还没翻开又被闻观抢了去,他晃晃书,语气宠溺,“我读给你听吧,怕你累眼。”

        祈无病忍着后背的恶寒,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闻观一脸惊异,“你怎么这么想?”

        祈无病往后退了退,靠着椅背,眼神戒备的审视他,“闻观不会说出这种让我头皮发麻的话。”

        闻观哼笑一声,“这你就错了。人是世上最复杂的物种,也是最善变的。就像一种植物,外表像瓶子或是蚌壳,经过时间变化,就能看到里面的分泌液体,似乎通过观察,就把它读懂了。”

        他翻到一页,抬眼看祈无病,猛地凑近,鼻尖差点挨上鼻尖的距离。

        祈无病看到了他的瞳孔,是墨色晕染的浓黑,他说,“殊不知,观察者并没有靠近它,所以看到的只是它沉睡时的样子。”

        祈无病皱眉,“怎么,醒了就变身了?”

        闻观盯着他的眼睛,慢悠悠地开口,“当它醒过来,便不是一株普通的植物,而是会吃人的——

        猪笼草。”

        “以肉为食,以血为水,安静无害,却能温柔的把人吞进肚子里。”闻观退了回去,语气淡淡的,“和一则童话故事倒是有些相似。要听么?”

        他压根儿没打算等回答,直接就开始了。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温柔善良的姑娘,她叫小灰。”

        祈无病抱着胳膊,脸色冰冷,“请问,是灰姑娘的故事么。”

        闻观赞扬的看他一眼,“真聪明。不过,别打断我,乖乖听着。”

        祈无病闭了闭眼,忍。

        “她父亲很早就去世了,孤身一人的她在一户人家里当女仆,服侍着女主人和她的两个女儿,她们生活拮据,却喜欢享乐,经常打扮的漂亮去参加各种舞会,都想嫁个有钱人摆脱这种困境。

        小灰常常被留在家里,缩在肮脏的角落吃着剩饭剩菜。

        有一天,王子要举办舞会。女主人带着女儿兴奋的去参加,并吩咐小灰去做晚餐,等她们回来吃。

        小灰羡慕又嫉妒,她也想穿着漂亮的裙子去和王子跳舞。

        但现在的她,皮肤干燥粗糙,没有首饰,没有裙子,也没有与之匹配的水晶鞋……”

        祈无病沉默的看着闻观。

        念着故事的他和平时的他不太一样。

        少了丝严谨,好像真的在念睡前故事,声音里都带着安抚。

        他翻书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冷白的肤色映着陈旧的纸张,像一幅古老的油画。

        祈无病想碰一下。

        又不太敢。

        “……邻国的一位公主坐着金光闪闪的马车路过小灰所在的房子,停了下来,想要杯水喝。小灰看着公主华丽耀眼的样子,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渴望,她像往常一样顺从的取来水递给公主,羞涩又真诚的夸赞她的美貌。

        公主喝完水,高傲的要离开,却昏昏沉沉的晕了过去。

        小灰把她的衣服首饰鞋子全脱了下来,把她拖到后院扔进了打水的那口井里。

        她摇身一变,成了公主。

        那双水晶鞋穿在她的脚上竟然完全合适,丝毫不差……”

        祈无病:“……”

        闻观的嗓音很温和,声线里透着丝漫不经心的味道。

        不像在读故事。

        而是像在悠闲地聊另一个人的人生。

        忽略这暗黑系的灰姑娘童话,只听声音,还挺享受。

        祈无病的视线落在他的唇上,一张一合,懒洋洋的。

        讲故事的人似乎把自己都念倦了。

        他很无语。

        开始漫无目的地用眼睛思考,闻观的唇色真浅,还很薄,听说薄唇的男人都很薄情,是真的么。

        潜意识总是觉得,闻观不管是不是薄唇,都给人一种情薄寡义的错觉。

        一副玩弄人心居高临下的德行。

        祈无病想到这儿,重重的哼了一声。

        “她从舞会上逃了出去,掉了只鞋子被王子捡到了……”闻观顿住,警告似的看了祈无病一眼,示意他专注,“王子其实是个恋脚癖,对她的一双玉足念念不忘,挨家挨户的让人试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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