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日升月沉【一更】“啾”地亲了一口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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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诛觉,自己根本就不该问那个问题。

果他不问,就永远不会有人多嘴多舌地跟他提起。

就算他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他可以假装不知道,把疑虑压进心,再通过一遍又一遍的强化记忆,说服自己。

偏偏他当时心思一转,就这样问出来了。

怪先王他做明显,这样大的宅子,从外面看来就恢弘不凡,只要赫连诛来了喀卡,一眼就能看出来。

其实单从喀卡这个地方也可以看出来。

喀卡在鏖兀话,意思是狮群,骁勇善战的狮群。

喀卡还是先王收服的第一个部落,记载着他年少时候战胜的荣光,把这样一个富于资源和特殊意义的部落送给当时才十几岁的大儿子,这是怎样的一种期许?

而溪原就不同了。

溪原之所以叫做溪原,不过是因为,夏季转热时节,西边冰山融化,汇成溪流,溪流冲刷,成为平原,叫做溪原。

溪原并不富裕,人民不骁勇,更不是一个独立的部落,不过是鏖兀一个小小的下邑。

不同的,从一开始就是不同的。

赫连诛忽然被一种不可名状的无措笼罩住了,原先在三个年长他许多的小首领面前都举重若轻的闲适此刻『荡』然无存,他今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他发现他总是惨兮兮的。

每次想要做点事情,事情成功之后,正是得意的时候,他就会被从天而降的噩耗砸中。

上回在尚京,拿到兵符之后,是这样。

这回才做成了一点事情,又是这样。

赫连诛的思绪杂『乱』,只有一息的时间,他却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想明白的,想不明白的,一时间全部涌进脑中,又全部同时散去。

他定了定心神,语气常地问道:“是吗?”

“是。”文勃点了点头,“这座宅邸,是许多年前先王吩咐我们建造的。建好了,赫连诚才从尚京搬过来住。”

原来是这样。

赫连诛昨日还同阮久说,是因为自己不高兴,父王把赫连诚送出尚京,送到喀卡来住。

原来不是这样。

原来是因为他的新宅邸建好了。

文勃继续道:“先王每年三月过来看他,教导他读书习武,一直到九月才离开。”

赫连诛不知道该说什么。

先王九月从喀卡离开,回程的路上,顺便去溪原看看,待上一天,有时连一天也待不住,当天来,当天就走,说国事繁忙。

赫连诛苦练了一年的学问和武功,他从没看过。

每年都是这样,赫连诛一直觉,他做了大王,会这么忙碌。

先前赫连诛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已经是大王了,赫连诚还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

现在他知道了,这是父王给他的偏爱和底气。

真正在宠爱中长大的人,应该像阮久一样爱撒娇、没心机、讨人喜欢,而不是像他一样,冷冰冰、阴沉沉的。

又是短短一句话的时间,赫连诛又想了许多事情。

文勃最后道:“先王不来喀卡时,各种赏赐从来不曾断绝。”

“先王是突发恶疾去世的,临去世前,曾经急召赫连诚回尚京。可是,好像赫连诚还没启程,先王就驾崩了。”

“就算这样,但是这么些年,先王对赫连诚的偏爱,喀卡人都看在眼里。所以,这次赫连诚要造反时,有许多喀卡人都追随他。”

“他们以为,凭先王的远见,肯定会给赫连诚铺好路,会为他留下稳『操』胜券的神兵利器。”

“跟着赫连诚造反,原本是必胜的事情。”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赫连诛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是他自己太蠢。”

他说完这句话,就站起身来,转身离开。

三个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交换了一个眼神。

“臭鼬”道:“大王不愧是大王,小小年纪就这么厉害,一点也不生气。”

文勃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闭嘴。”

这可不是一个很好的表现,十几岁的人,恐怕要在心憋出『毛』病来。

*

赫连诛走在走廊上,看见檐下挂着的红『色』丝绸,只觉恶心想吐。

他原以为他还不算太惨,就算家庭不睦,祖母和母亲都不喜欢他,同父异母的兄长更是针对他,但至少,父王还是喜欢他的,只是父王很早就过世了。

现在他只想大笑一声,死得好。

亏先王早死了。

要是真等到他和赫连诚相争那一日,先王肯定要偏心赫连诚,到时候在『乱』军之中,死无葬身之地的,就是他赫连诛了。

天底下没有人喜欢他,就连与他血脉最近的人都厌恶他。

先王是个“梁国通”,给自己化汉名时,自以为鏖兀显赫连天,可传千秋万代,所以改姓赫连。

他不会不知道,“诛”字在汉字是煞气多么重的一个字,寓意多么不好的一个字,此子当诛。

赫连诚的名字就特别好,心悦诚服。

原来先王的偏好,一早就体现在名字了。

赫连诛忍不住笑出声,又忍不住要哭出声。

*

赫连诛站在房门外,听见阮久和格图鲁他们在里边说笑话。

来喀卡的时候,阮久把他的小狼和小狗都带过来了,他去哪里都要带着这几个小东西。

阮久说:“这个是我,特别威风的小狼。这个是赫连诛,傻乎乎的小狗。但是米饭好像比馒头大一点,没关系,就先这样吧。”

乌兰与格图鲁想笑又不敢笑,拼命忍着,不敢漏气。

“来,‘阮久’,咬他一下。”

大约是那只小狼不太听话,阮久有点生气,拍了它一下:“轻轻地咬一下,快点,你还是不是头狼啦?”

那只小狼还不肯动,阮久朝着小狗“嗷呜”了一声:“我自己来!”

赫连诛推门进去时,阮久正双手举起小狗,张着嘴,准备咬它的耳朵。乌兰和格图鲁赶忙要拦他:“不行,不行,这个不行。”

听见房门开了,阮久被定在原地。

这可不是一个太好的见面场景。

阮久对着代表赫连诛的小狗,刚要下口。

阮久闭上嘴,“啾”地亲了一口小狗。

表示友爱。

然后转过头,若无其事地笑着道:“你回来啦。”

赫连诛应了一声,声音闷闷的:“嗯。”

他回来了,原本在榻上的乌兰和格图鲁连忙爬下来,穿好鞋。

“大王还没吃早饭,要吃一点吗?”

“好。”

两个人下去做事,赫连诛迟疑地踱着步子,慢慢地走到阮久那边。

阮久拉了他一把,让他坐下,然后把小狗塞到他怀,自己看了一眼,就乐不可支。

“太像了。”阮久捏捏他的脸,“小狗。”

赫连诛像是有些生气地把小狗抛开,丢到旁边的被褥上,自己按住阮久的肩膀,像小狗打架一样,把他按倒了。

小狼和小狗滚作一团,互相『舔』舐对方的耳朵『毛』,用嘴巴拱拱对方的脖子,把还没长成的犬牙,放在对方的皮肉上磨一磨。

赫连诛是这样做的,但是他正要在阮久的脖子上磨牙的时候,被阮久使劲推开了。

“你这个……”阮久丢了一个枕头把他打开,“坏小狗!”

赫连诛接住枕头,一言不发,再一次扑上前。

他垂着头,脑袋抵在阮久的肩上:“软啾,我好难过啊。”

他想在阮久面前坦『露』自己的难过,想让阮久来安慰他,但他又不想在阮久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脆弱。

所以他虽然说了话,却说小声,好像只有他自己听见了。

赫连诛抱住他,抱得很紧。

阮久不明所以,察觉到他不对劲,抱住他:“怎么了?你要是不想当小狗,我把小狼换给你啊。”

赫连诛摇头:“我想当小狗。”

要是做小狗,就能一直跟在阮久身边,那就好了。

这时乌兰在外面敲了敲门:“大王,要吃点东西吗?”

赫连诛又摇头,阮久便朗声道:“等一下再吃。”

乌兰退走了,阮久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拍拍赫连诛的背,让他好受一些。

没多久,阮久忽然觉衣襟湿了,他低头一看,赫连诛抱着他就没动过,不像是哭了,可他周身极度悲怆的气息,又像是哭了。

小狗哭都会发出嘤嘤的声音,赫连诛哭,倒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安安静静的。

阮久抱着他,他靠在阮久怀。

就这样过了许久,赫连诛抬起头来,使劲抹了抹脸,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只留下微红的眼眶。

阮久看着他,看不出来他有哭过的痕迹,还有些怀疑,自己衣襟上的是不是他的口水。

阮久想了想,抿了抿唇角,按住赫连诛的脸,像双手抓住小狗一样,“啾”的一声,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这下赫连诛不知是眼眶红了,他整张脸都红了。

从来都是他亲阮久,这……这还是阮久第一次亲他。

太快了,他……他没做好准备!没有体会到究竟是什么感觉。

阮久『揉』『揉』他的小卷『毛』,赫连诛红着脸,声若蚊呐:“再……再来一次。”

阮久动作一顿,很快就收回手。

“你想得美。”阮久朝他“哼”了一声,扭头大声喊道,“乌兰,图鲁,快进来啊,快点进来看小狗撒娇……”

赫连诛两只手捂住他的嘴,躲到他身后:“不许喊。”

怎么能把他们都喊进来?他们和你又不一样,我只是对着你撒娇。

*

文勃的动作很快,下午就把赫连诛要的人送过来了。

阮久要查去年梁国与喀卡战争的事情,赫连诚是喀卡的领兵人,从他开始查起,当然可以。

赫连诚要是真的与梁国那边的某位朝廷重臣有私下交往,应该会有书信往来。

先王肯定给赫连诚请过汉人老师,让他学过汉话,但赫连诚自傲得很,不肯学,汉话说得不熟练,更别提和梁人通信了,所以一定会有一个或几个能熟练使用汉话的“梁国通”在帮他处理这些事情。

赫连诛让文勃找一个从前在赫连诚身边伺候笔墨的亲信,为的就是这个。

这个亲信还要熟悉赫连诚的府邸,赫连诚不会把书信带在身上,更不会把书信交给别人保管。照赫连诛对他的了解,他会在宅邸里做一个密室,把要紧的东西都放在里面。

赫连诚的亲信被收拾干净,丢到赫连诛面前时,低着头,不敢言语。

但赫连诛还是一眼就认出他了。

是熟人。

阿史那。

曾经作为使臣出使大梁的阿史那。

他双手撑开,按在地上,弓着腰伏在地上,不敢抬头。显然这几个月的牢狱生活,已经他折磨得魂飞魄散。

文勃道:“这是尚京那边送过来的人,太后说,他是赫连诚身边的人,随我们处置。臣看了一圈,赫连诚身边的几个人,大多是武夫,只有他看起来还文弱些,应该是伺候笔墨的。”

太后也是心狠,喀卡人本来就对赫连诚心怀怨愤,她把阿史那送回来,随他们处置,喀卡人怎么会给他好日子过?

赫连诛不说话,起身上前,在他面前停下,最后一步,微微抬脚,踩在他放在地上的手指上。

“在梁国的时候,你问我,鏖兀究竟谁是大王。现在你知道了吗?”

阿史那抖似筛糠,没等他回答,赫连诛就后撤一步,收回了脚。

“软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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