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 64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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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眼蝴蝶");

姜蝶的视线依然是黑的,

但是她的鼻端闻到了非常刺的味道。

这是不该存在在困住他们废墟里的味道。

她耸动鼻子……好像是消毒水。

……得救了吗?!

得到这个讯号,原本还昏沉的意识挣扎着想要苏醒。

姜蝶微颤眼皮,光晕在眼缝的翕合间漏进来。

……真的是光。

接着,

所有的声音都从一片死寂中倾泻到耳边,脚步声,

说话声,

门开关的声音,椅子拉动的声音。

她终于完全睁开眼,看见了病床边坐着的几个人。

姜雪梅,陈叔,邵千河,卢靖雯,

甚至连仲解语也在。

他们一窝蜂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姜蝶听了半天才慢慢捋顺,宿怀的地震发生后,因为铁路破坏,救援队一直进不去。直到第二天晚上,救援队才进来。

而她被获救,已经是第三天的中午了。也多亏了仲解语,知道她去百货商厦上厕所,着急忙慌地拉着救援队先搜索百货商厦。

姜蝶的眼神一一扫视过他们,无法从他们的表情里判断,

和她被困在一起的那个人现在是什么状况。

她张了张嘴,

发现自己的嘴唇还在抖。

她不敢问。

姜雪梅还问她有没有哪里难受,姜蝶怔怔地看着她,盯着她的嘴形一张一合,

半晌才呆呆地挤出一句:“我没事。”

病房门再次被打开,这回进来的人是文飞白。他先是和卢靖雯对上眼,摇了摇头。接着再看向姜蝶,惊喜地上前:“太好了,你醒了!”

姜蝶却在脑海中过反复过着他刚才摇头的动作。

“……那个摇头,是什么意思?”

她不知不觉地问出声。

文飞白和卢靖雯对视一眼,他硬着头皮说:“蒋阎……”

姜蝶的呼吸蓦然急促。

“他没事!”文飞白吞吐,“就是……现在还没脱离危险。”

卢靖雯握住她的手低语:“但是不用太担心。肯定会没事的。他比你状况差一些,救出来时已经高渗性脱水休克了。”

一旦体内脱水,红细胞的输氧能力就会下降。产生的危险后果之一就是大脑无法得到及时供氧。最直接的结果就是死亡。

可蒋阎被救出来时,偏偏还吊了唯一一口气在那儿。可也就那一口气了,抢救后昏迷不醒,人躺在icu。

所有的受困者被救出来后,都一齐安置在宿怀附近的省城医院疗养,期间蒋阎的父母一次都未来,只派了护工过来照顾他。

这和倾巢出动的她这头来说,形成了很鲜明的反差。

文飞白告诉她这些时,姜蝶忍不住就想起他在废墟里平淡陈述的那些话。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他的呢,她告诉他,爱可以是流动的。即便没有血缘勾联,依旧会有比血缘更深厚的纽带。

但事实上,蒋明达不是姜雪梅,根本给不了蒋阎这些。

他依然是一个两手空空的孩子。

可是,那不都是你自己做的选择吗?你真的活该啊。

姜蝶心里这么想,可她已经恢复得七八成,明天就可以出院时,她没有选择出院,谎称自己身体还没缓过来。

一直到蒋阎从icu转移到普通病房,姜蝶才说自己的身体没问题,可以出院了。

出院前一天的夜晚,她偷偷去了蒋阎的病房,站在门外凝视着他毫无生气的模样,推开门,慢慢走进去。

病房里,负责照看蒋阎的中年护工正在吃着苹果看综艺,公放着声音,嘻嘻哈哈的,显得病房特别热闹,越是如此,越显得插着呼吸机神色苍白的他很寂寥。

对方看到姜蝶进来,慌张地摁灭手机,起身说:“您来探望蒋先生啊,他状况挺好的,我才抽空休息会儿。那我先出去,不打扰你们哈。”

她火速溜之大吉,将房门带上,整片病房顿时空落落的。

姜蝶在空掉的位置坐下来,视线不由得聚集在他插针的手臂上,青色的血管像延绵在红色河流上的山脉。

她对着这座无法给予回应的山,自顾自地开始说话。

“你这个人真的太自私了。之前擅自剥夺我的人生,现在又擅自帮我决定生路。你以为这一回我就会感激涕零了?你以为背负人命活下去会比死亡更轻松吗?你凭什么替我做这个决定?”

“你擅自做就做了,为什么又要在最后时刻告诉我。你故意的对不对?你希望我因此能原谅你,甚至不惜用生命做赌注,对吗?你是不是在那一刻还在算计我。”姜蝶喉头一更,“我真的不知道,我也不想猜了。我只想告诉你,我原谅你了。”

她看不见的另一侧,蒋阎的手指非常不着痕迹地,颤动了一下。

“但我原谅你,不是因为这件事。”

姜蝶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让语速平缓下来。

“你知道我再度面对粱邱材的那一刻,看到他在扒那个小孩的裤子时,我想的是什么吗?我内心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你别想置身事外,你也是帮凶。”

“我原本可以做得更好的,这么多年,我都有机会再次去抗争,把这个男人抖出来。可是我没有,才给了他再次伤害别人的可能。我只想着,自己逃掉已经是万幸了。”

姜蝶仰起脸,看着天花板,仿佛又看到了那时静止的天空。

可现在的天空看过去,已经和过去不再一样。这世上再不会有粱邱材。他被救出来时就已身亡。

“困在废墟里那时候,你和我剖析你的过去,我终于理解你了……因为我好像也更理解了我自己。你曾经说过你和我不一样,但其实……我和你是一样的。也许我们都逃不过自私和软弱,都免不了某一刻当生活的侏儒。我终于接受这一点了,就像接受这个世界上生活着并不爱我的父母。”

总是让人遗憾的疼痛和带给我们温暖的东西一起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也一起存活在身体里,构成名为“人”的小世界,它们的地表是一湾深浅不一的河滩,落潮之后,每个人都留下了属于各自的砂石,也残留过,小心翼翼想要献给彼此的珍珠。

姜蝶伸出手,将他额前的碎发捋平。

“你真的不再欠我什么了,也不要再被过去困住了,快点醒过来,好好吃饭。我们都各自往前看吧,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她说,这回是真的再见了,然后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护工去而复返,填补姜蝶的空位,继续没心没肺地拿出手机刷快手,时不时迸出笑声。

嘻嘻哈哈的段子声里,床上的人,眼角无声息地沁出静默的水渍。

*

姜蝶他们因为出差遇难的事,公司特地发了一大笔体恤金,并且给他们放了一个小长假。而其中遇难最严重的她,总监特地给打个电话慰问,透露会将年末欧洲考察团的名额分给她一个。

考察团的名额一般不会落入区区的设计助理手中,出去转一圈能长非常多的见识,机灵点还能认识不少大咖人脉,这个意外之喜将地震的阴霾冲淡不少。

这中间,她跟着姜雪梅回了花都休养,在回程的列车上,她忍不住把疑问说出口。

“妈,你当时给我打电话说腰伤的事情,是不是蒋阎告诉了你粱邱材的事,让你来阻止我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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