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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1相逢");

小渔船上。

听见喻夏的回答,

塞西莉亚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海蓝色的眼睛里情绪加深,像是蕴着风暴的海,

时刻要掀起滔天大浪来。

“哦?”

她说,“那要不要试一试?”

锋利的匕-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手里,

金属冷面散发的寒光,在贴近面庞的时候,就激起丝丝缕缕的寒意,

已经让人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它划破皮肤的样子。

喻夏垂眸看见那刀锋,

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

全不似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的样子,非但没有半分惧色,反而冷静地可怕。

“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哪里让她喜欢——”

“但女人最宝贵的都是这张脸,她越是紧张你,我就越想对你做点什么。”

刀锋一寸寸地下移。

想到能激怒薄菀的画面,塞西莉亚瞳孔缩小几分,

明显的兴奋从她的脸上迸现,或许是因为骨子里流淌的就是黑色的血,所以对于这种原始的暴力,已经本能地感到兴奋了。

那刀从喻夏眼下,

慢慢地滑,

又落到她的颈间,大约不是普通的凡品,无意间掠过她脖颈的肌肤时,印花裙子的布料划过,被这刀锋挑破一个角。

她眼尾跳了一下。

利刃恰好横亘在她的颈动脉附近。

塞西莉亚以为她感到恐惧,正想愉悦地笑出来,

却发现她的视线斜斜落在身侧,喃喃出一句:“可惜。”

果然不该穿这么贵的衣服出来。

“?”

半蹲在她跟前的人道:“可惜什么?”

喻夏说道:“不该来参加这种宴会。”

塞西莉亚听得莫名,却听懂了她的后悔之意,“你怕我杀了你?”

“那倒不怕,”喻夏重新转回视线看她,语气仍是那副散漫的样子,大约是以往被施与暴力的时候都是疾风骤雨地落下来,她所做的只需要咬紧牙关,等着这漫长的黑暗与疼痛过去,又或者是祈祷自己永远不要再醒来,从没见过这样要跟自己好商好量的家伙,故而也生了点聊天的心思:

“只是你手得稳点。”

塞西莉亚:“……”

喻夏笑了一下,“我这条命,生来就与穷字挂钩,这辈子最值钱的就是今天了,穿了这么贵的衣服,被这么贵的匕-首夺去性命,杀我的听说还是拉斯维加斯的有钱人,被这滔天的富贵送走——”

“也许我下辈子会富裕点儿。”

她从来没有怕过死。

被关在漆黑的橱柜里时,她祈愿自己能沉寂在那黑暗里,这样就不必被求生和向往光的愿望折磨,无边无际的,惹人发疯;后来被追得漫山遍野地跑,她希望能出来一只猛兽,能结束她这惶惶不知何时被追上的不安;再后来浸在水里,耳边、鼻腔里,都是咕噜噜的动静,她希望有一根水草,就这样把她拴住。

可惜还是让她扑腾了出去。

她就像是一根草,被风吹雨淋、又被无数的鞋底践踏,腰都疼得直不起来了,老天又降一场甘霖,让她吊着一口气,活了过来。

也许贱命就是这样。

又苦又惨,却格外顽强,不知在倔个什么劲儿。

塞西莉亚生来就含着金汤匙出生,即便见过无数因为权势和富贵折腰的人,看他们为了一点利益就将好友出卖、将爱人背叛,但要她真正理解这些人的恐惧,却是不能的。

她不知道,人被穷字诅咒的困苦,有时比死更可怕。

但她能看明白,面前的人眼睛从不曾闪烁一下,确实是不怕自己的死亡威胁,她要想获得那么一星半点的趣味,必然不能轻易将人送走。

于是匕-首又重新挪回她的脸上,“你不怕死,也不怕毁容吗?”

喻夏面上的笑淡去几分,眼眸有些发虚,瞳孔一时间没有聚焦,不知透过海上初晨的水雾气,在看遥远的哪处。

直到那锋锐轻轻划破她的肌肤。

她回过神来,只说:“曾经是怕的。”

塞西莉亚盯着她看了半天,手下的力气突然松了,在她的生长环境里,即便家里人有意保护她、没让她接触到太多可怕的事情,但终归耳濡目染,她总会听到这么些凄惨的故事。

生来就在底层、重复着上一辈的苦业,永远无法摆脱命运的大有人在。

在贫民窟出生的女孩,多半跟她的母亲一样,最后以出卖自己的身体为生,道德感极低,为了钱,什么样的事情都愿意去做。

而男孩儿通常会变成社会的不稳定因素,他们大多不愿意也没有时间接受更多的教育,最后也难逃父辈酗-酒、吸-毒等等命运。

少有人能从这样的地方挣扎出来。

而且对这世界不带半分恨意。

“我好像知道她为什么喜欢你了……”塞西莉亚轻轻地点头,在她调查到的故事里,这个女孩儿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编剧,甚至没什么学历,是这芸芸众生里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但没想到,这些普通已经让她费尽全力。

像她、像薄菀这样的人,游走在黑暗的边缘,见过太多自甘堕落的,唯有像喻夏这种,被踢下悬崖千百次,也要往上爬,要去到人间的,会让她们格外高看一眼。

恶劣如塞西莉亚,相当愿意将自己变成那个制造困境的人,她特别想知道喻夏还能挣扎到什么地步。

“我改变主意了——”

她换成另一只手,抚在喻夏的脸上,凑近轻声呢喃道:“你离开她,跟我去拉斯维加斯,我比她对你更好,我会给你很多钱,让你这辈子就变得富裕,怎么样?”

喻夏:“……?”

她都做好今天把小命丢在这里的准备,但为什么现在情况峰回路转,她看起来好像被这个奇怪的富二代瞧上了,甚至对方还打算包养她?

忍不住偏了下脑袋,她收起脸上的笑意,确认塞西莉亚真有这打算的时候,她叹了一口气。

“还是不了。”

“我这人除了穷,还有一些奇怪的并发症。”

“除了对死亡坦然迎接,其他任何降临在我身上的好事,我都忍不住拒绝,毕竟逛街时候受骗的经验已经告诉过我,所有唾手可得的便宜,都需要我付出巨大的代价。”

就像是……

蒙城的赌场。

赐予你一夜富裕的机会,也夺走了你这辈子所有走回正路的可能性。

塞西莉亚对她的拒绝倒不意外,只用刀柄拍了拍她的脸颊,提醒道:“我给你足够的时间考虑,等你看到薄菀的尸体,再回答我也不迟。”

喻夏神色变了变。

她很确定自己先前感受到的嫉-妒并非错觉,怎么这女人又因爱生恨了不成?

“你不是喜欢她么?怎么不想着把她也带走?”

走到门边的人转过身,船身恰好在摇晃,她抬手扶住门框,美甲上细小的颗颗碎钻散发出耀眼的光,她的半张脸都在阳光下,侧头的时候海蓝色的眼睛也被映亮。

“我确实很喜欢她。”

“但她永远不可能乖乖地来到我的身边——”

“既然如此,只好让她变成我的另外一种美人收藏了。”

喻夏:“……”

她低下头,沉默地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就说这么两句话的功夫,鼻子已经完全被这咸而臭的鱼味儿弄麻痹了,如今再闻不到那恶心的、让人反胃的臭味。

明明知道塞西莉亚的话不能当真,但在这一刻,她还是有些希望薄菀不要来到这里。

连在剧组碰到个颜料都洁癖到疯狂洗手的人,怎么会受得了这种地方?何况,还是来救她。

小时候,她祈祷过太多次奇迹的发生。

她希望有神仙能将她“biu”地一下从那山村里变出去,也希望自己能像别人家一样被隔着辈儿的老人护着。

但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她等啊等,后来终于学会了不再期待。

*

“嗯……”

迷糊的声音在黑暗的船舱里响起,林灏浑身都像是被轧过似的,醒来的时候头仍旧眩晕得厉害,隐约记得自己喝了一杯酒,却不知道那里面究竟放的什么,竟然比她曾经烂醉如泥的宿醉后遗症都大。

声音刚出来半截,被一道温暖的温度盖住。

她蓦地睁开眼睛,借着不知哪儿照过来的一点光,看清旁边模糊的人影是谁。

柏月早就已经清醒了,以她的体质,跟林灏这种没有经历过训练的人不可同日而语,刚才在女人昏迷的期间,她已经大致猜出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同时也知道是谁将她们关在这里。

是洪一的人。

季家谁能调动他,答案不言而喻,甚至还阻止她去追喻夏,可见这一次,将喻夏带走的人肯定是老爷子的人。

虽然想不通缘由,可是柏月依然惦记着薄菀给她派的任务,试图想办法从这里出去,探查喻夏的下落。

她附耳到林灏旁边,低声跟她说完现在的情况,又让她接下来尽量别乱动,引起外面看守的注意——

“谁?”

不远处传来一声动静。

柏月还以为是自己的声音太大,暴露了已经醒来的事实,还在担心外面的人会不会进来再给她们俩注射麻醉,就听见慌乱的声音再次传来。

“是我……上面出事了,老大让我们赶紧上去帮忙,船舱起火了,客人都挤成一团,底舱又漏水,老爷子好像让烟撩着了……”

“那她们怎么办?”

“这时候哪里还管得了这种事,赶紧将季家的人都送出去才是正事儿……让她们自生自灭吧,何况她还是菀小姐的人……”

吵吵嚷嚷的声音纷至沓来。

柏月起初侧着头,恢复自己昏迷时的状态在装睡,而后听见门锁被打开的声音,外头的人慌慌张张地解了锁就离开,脚步声渐远。

林灏吓得睁大了眼睛,方才全程一直用自己的手捂着口鼻,差点将自己憋死,如今听完那一番话,颇有些六神无主地看向柏月。

柏月侧耳趴在门上,听出外面的人都全部离开,正准备将门拉开,发觉先前那蠢货的锁还扣在上面,于是瞄了眼门缝,后退半步,从腰侧摸出一把散发着寒光的锃亮军用匕=首。

“咔嚓。”

林灏:“!”

她情不自禁后退半步,听见金属碰撞的动静,等到门开了,柏月在手心挽了个刀花,把武器收好,回头对她伸出手。

“外面着火了,还不知道火势什么时候蔓延过来,快点跟我走。”

“你会游泳吗?”

林灏疯狂摇头。

她哪里知道自己只是来蹭个有钱人的生日宴,竟然要遇上这一波三折,抓着柏月的手,紧的恨不能用胶水将她们俩粘起来。

“你……你别丢下我,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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