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绘桃源(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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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过愉快的下午茶时间,师兄弟二人向两位大厨道谢过后,就有说有笑地向后山走去。

一边走,一边可以依稀听见两人的谈话。

江辞月:“今日,天鬼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能有什么话?”

“最终还是没有说,只是含泪敲钟。这几日,天鬼的表现都不太正常。”

“凡事要往好处想,”段折锋说,“我猜天鬼只是脑子坏了。”

江辞月:“?”跟你那只狐狸一样?

……

周颦和李珠儿目送两人走远了,不由喜悦地互相抓着手臂。

“第一步任务大成功!”

“快快快发信鸽,给组织回报这个超级利好消息,我们终于初步接触了两位boss,而且成功确认了魔尊的喜好……”

“珠儿你有没有统计魔尊到底喜欢吃哪种啊?”

“emmmm,虽然我怎么看他都好像不太喜欢吃,但是至少,他肯来就说明一些问题了……boss的喜好你别猜,qaq猜也猜不到。”

两姐妹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周颦小声道:“也许这就是传说中上位者的城府吧。”

李珠儿更小声地道:“其实我还看出来他的一个喜好,他好像挺喜欢剑宗的。”

周颦:“……啥?!”

李珠儿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只见封面上赫然写着《魔尊攻略实况记录簿》。

只见她一边向周颦解释,一边往笔记本上记载:“在灵犀山的第一次接触,魔尊接受了我们的甜食品尝大会邀请……魔尊吃的甜食并不多,但是好像一直在看剑宗吃。剑宗虽然不说话,但是魔尊递过去的每一碟点心他都认真吃了。”

周颦:“???”

李珠儿:“个人总结:比起甜食,魔尊更喜欢剑宗。”

“不是……”周颦有点懵,“他俩以后是宿敌的啊?”

“可能年轻的时候,师兄弟两个感情真的很好吧。”李珠儿有感而发,“毕竟一起经历过很多事,一起拜在灵犀宗门下,剑宗是个外冷内热的好人,肯定是把幼年期的魔尊感动到了。至于以后……是不是兄弟阋墙、因爱生恨的无间道戏码?”

周颦:“……啊,所谓的:最懂我的人除了兄弟,还有我的宿敌?”

李珠儿:“反正,剧情还没走到那里。在反目成仇之前,他们现在应该还是感情不错的师兄弟吧。”

周颦听完,忽然捂住了嘴:“听你这么一说,突然好有cp感。”

李珠儿:“欸?”

周颦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清醒点周颦,不可能的,不能腐眼看人基,这是本正经直男写的正经直男修仙世界……”

总而言之,备受鼓励的二人,又特地回去准备了新一轮的甜品菜单。

没过几人,她们便兴冲冲地来邀请段折锋:“段大哥!来帮我们吃甜食吧!”

然而,江辞月并不在。

段折锋连房门都没开:“不了。请回。”

惜字如金。

周颦和李珠儿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那天段折锋答应得很爽快,这次却又不见任何意动呢?

周颦沉思良久,得出的结论是:“可能这就是上位者的喜怒无常吧。”

李珠儿:“有道理!”

尽管这次邀约未能成行,但两姐妹频频来男弟子的宿舍,周围同门都对她们有了印象。

不多时,弟子间互相开玩笑,很快以讹传讹,变成了:新来那位帅哥脚踏两条船,同时迷倒了姐妹两个……

有那些无聊的弟子,甚至为此下了盘口:“各位猜猜这对姐妹花用几天,能让那郎心似铁的段姓儿郎拜倒在石榴裙下?”

“我赌三十天!”

“俗话说的好,女追男隔层纱。我就赌七天!我不信世上真有柳下惠!”

“谁在这里聚众赌-博?”

最后一个声音传来时,所有人都突然噤若寒蝉。

只见江辞月面带霜色、剑眉紧蹙,走过来,缓缓地环视了一圈。

一众弟子都好似被教导主任当场逮住的逃学少年,低下头盯着脚尖。

很有威严的大师兄江辞月问:“你们之中,谁是领头的?罚戒尺二十,面壁思过一个月。剩下的,各领五戒尺。”

众弟子面露苦色,但也只能老老实实地供出了领头人。

接着他们收拾赌具,其中竟然还有一份《灵犀山弟子每周小报》,小报的正面还有些每日课程安排之类的内容,背面就几乎全是交友、宴游、赌-博、交易等小道消息了。

江辞月更是寒霜满面,拿着小报问他们:“谁私下设立的刊物?”

有人小声回答:“上一届的师兄,听说是从梁朝的某个商会期刊里得到的灵感,每份都要卖一灵石呢……”

新晋弟子们若没有师尊给点零花钱,每月只能领二百灵石的例钱,剩下就得靠交易,或者通过师门偶尔安排下来的任务赚取。

江辞月毫不留情,将小报给没收,又见上面果然有一版“游龙戏双凤”的桃色新闻,不由怫然不悦:“道听途说!这些流言十成都是假的,为此荒废功课实属不智。”

却听一个弟子小声道:“可是这都是我们看在眼里的。她们姐妹两个天天去找段折锋,去了又没什么正事,就是想缠着他说会儿话、吃点点心,哪怕就为了多看两眼,还肯打扫他的院子、做杂活……这肯定是芳心暗许了嘛。”

不知为何,他话说完,周围却安静得落针可闻。

江辞月脸色不好,弟子们就不敢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江辞月道:“男女授受,本是人之常情。只要不耽误功课,我又有什么资格阻止他们?”

弟子们稍微松了口气,附和道:“是啊是啊,这很正常嘛。前两天真人讲课的时候也说过,双修也是大道之一,要是弟子当中有水到渠成的,自然也可以男媒女妁、结成道侣。”

江辞月脸色微微苍白,终于拂袖道:“流言一事,可以不计较。但你们私自赌博,却必须小惩大诫——都自行去戒律峰领罚!”

“啊……”

众弟子万万没想到,这把火最终还是烧到了自己身上,心中暗暗叫苦,一边忙不迭地溜走了。

须臾时间,人群已经散尽。

江辞月像一只陡然离群的孤雁,不知所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慢慢走向弟子厢房那一边。

可他没有如以往一样,迈入段折锋的院子。

只是在不远处的松树下站了一会儿,远远地便看到人影。

虽然段折锋平日不近人群,但还是有几个女弟子对他青睐有加,“不经意间”路过,或许是想与他偶遇……

——为什么自己以前从未注意到?

“……天天去找段折锋,去了又没什么正事,就是想缠着他说会儿话、吃点点心,哪怕就为了多看两眼……”

——那又有什么办法,只是说会儿话,便欣然自喜;只是多看两眼,就要牵动心神……这是他的错吗?

往日的点点滴滴都涌上了江辞月的心头,他忽然内心酸涩无比,既有心事被人揭穿的难过,又生出了对自己的嫌恶。

——“芳心暗许”,原来这都是“芳心暗许”……

他好笨,竟然到今天才明白,自己对同行的好友早就产生了不该有的狎昵心思……

江辞月低下头,只觉得手关节生涩,用了好久,才从袖里乾坤取出一张信纸。

在那信纸间,夹了一朵干燥的杏花,被保存得很好。

是那一天杏花微雨,段折锋坐在树下煮了一壶好茶,他们聊得多好啊。江辞月神使鬼差,悄悄从段折锋肩上取下一朵掉下来的杏花,夹在了信纸里,一直保存至今。

杏花至今香味犹存,令他眼眶突生酸涩。

——这算什么?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段折锋如今眼疾已愈、修炼资质出众,想必这些日子红袖添香、再添知己,若再进一步、合卺双修,想必双双青云直上,成为修真界又一对神仙眷侣……

前几日,段折锋问起“房中”一术,兴许就是在为双修做准备吧。

——而他只是个碰巧救了人家的师兄,怎么能挟恩望报,强迫他曲意逢迎,违背阴阳交合之道,一直同一个男子不清不楚地交往……

连他自己都唾弃自己的卑劣,怎么会生出这么自私又龌龊的念头?就凭这短短几个月间的亲密,就妄想折辱前途无量的小师弟吗?

江辞月在树下久久驻足,始终没有前进一步。

——光是听见别人讨论这“游龙戏双凤”的桃色花边,自己就已经怒火中烧,差点要罚他们领上一两百个戒尺。要是再过去亲眼见到那两个女弟子和师弟亲亲蜜蜜的样子,他只怕自己丑态百出,恐怕从此连表面上的朋友关系都不复存在了。

轻轻吐气,江辞月将那信封放在了树下。

他闭了闭眼,眉目之间的情绪渐渐隐去,就像藏在了一副冰铸的面具之后,恢复了那立身持正的大师兄模样。

良久之后,转身离去。

灵犀山上云霞缭绕、四季如春。

不变的仙境中走着一个失意的人。

然而……

过了大约一盏茶功夫,江辞月走了回来。

他把那张信封拿了回来,仔细地用手指擦掉上面的灰尘,带着点小小的委屈。

——我、我就收藏纪念一下……不让师弟知道,总可以了吧。

……

江辞月不对劲。

江辞月很不对劲。

他已经足足三天没有来找过段折锋了,甚至段折锋故意翘掉了一日早课,江辞月竟然也没有气势汹汹地来敲门问罪。

段折锋:“?”

他沉吟片刻,看向脚边的小狐狸:“莫非是我什么时候又故意调戏他,他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于是生气了?”

容雩也很茫然:尊主,您难道不是天天调戏他么……

段折锋深切地检讨了自己一番(历时两秒钟)。

然后他决定去找江辞月,看看小师兄到底是怎么生的气,用什么方法能哄回来。

然而,弟子们都说近几日没有见过江辞月。

大师兄颇有威严,众人也不敢多问,只当他是闭关潜心修行,或者是去师门的什么任务了。

段折锋嫌弃这些人没用,索性去问到霜梧真人。

霜梧:“啊,你说江辞月啊?这两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失魂落魄的,好像是进桃源绘卷闭关了。”

段折锋:“?”

他太了解江辞月了,后者闭关多半只是静室,还不至于失踪;只有在他真的不想见任何人的时候,才会选择在桃源绘卷里闭门谢客,“静一静”。

他怎么了?

这次回去后,连狐狸都好奇地在问:“江辞月真的很生气吗?平时他的气性最多持续两个时辰,从来不记仇,这次居然足足三天。”

段折锋思索片刻:“既然在桃源绘卷里,那就不愁找不到人——人虽进去了,但绘卷总还在某个地方。”

他想定之后,便直接走向江辞月的院子。

江辞月生性淡泊,自小修行之后,从不注重外物,因此他的小院陈设简单、家具简朴,倒是院落中栽了小小一方花圃,其中就有作为香料的白芷。

白芷是灵虚香的主要材料之一,灵虚香又称“三圣香”,为历代修行者所推崇,是灵犀宗主要使用的修行辅助之物。

段折锋总觉得江辞月从小是在玉阙宫里用了太久灵虚香,身上那股浅淡的香味就挥之不去了。世人往往认为这是灵犀剑宗修行勤勉、道心稳固的证明,不过……

段折锋也喜欢这股香味,却是觉得扒开江辞月衣服的过程令人惊喜。

当然,这样的机会前世并不多,容易被一剑扎个对穿。

此时,院子里只见纸人力士在呆呆地站岗,却不见江辞月本人。

段折锋神情自如地进了院子,纸人力士警惕地抬头看他——

他们同行数月,江辞月早就吩咐过纸人力士了,因此后者看见是段折锋,立马又低下头一动不动,好像什么也没看见。

段折锋于是走向江辞月屋内,顺道将他晒在架子上的书都收了下来,从容的几乎像是屋子的另一个主人。他看到其中有一本书叫做《失明症漫谈》,虽然已经不再翻阅,但依然被爱护着。

接着他推开门,便先能嗅到屋子里有浅浅的香味,角落里的香炉已经熄灭,屋内十分冷清。

床褥、桌椅、书画、衣柜都收拾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就知道江辞月平日没什么可供消遣的爱好。

段折锋直奔书桌,在桌面下摸索片刻,找到一个开关,打开了书桌夹层。

这一系列娴熟的操作,让狐狸看呆了:“……”

在夹层中,段折锋看到一个信封,拆开一看,里面只是一朵干瘪的杏花,也不知江辞月留着做什么?

此外,还有一只破旧的布老虎,一只黑不溜秋的纽扣眼睛掉了,被不同颜色的线笨拙地缝上去,看来主人很珍惜它。

“这是他唯一从家中带走的东西。”段折锋说,“仙道讲求什么‘了却尘缘’、‘不染红尘’,都不允许弟子回去找生身父母,甚至还要刻意去忘记。江辞月手里就这一只布老虎,藏藏掖掖十几年,不敢让人看见。”

他说完,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信封,旋即将两物又原样放回了夹层中。

继续在屋里搜索片刻,段折锋在博物架一角找到了桃源绘卷。

物似主人型,桃源绘卷也不知怎么了,卷成细细的一长条,灰扑扑地躺在角落中,流露出风干咸鱼般的气质。

段折锋将桃源绘卷展开。

只见其中屋舍俨然、田野开阔,依旧与先前别无二致,村民们正坐在村子中心,似乎在商讨些什么东西。在唯一的木匠家中,两口新做的桃木棺材停在院子里。

一眼扫去,段折锋就看见了桃源村最角落里的一个小院——只有那里栽了矮矮的两株白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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