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浓雾号角(6)(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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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极高之处,有一道苍白的裂缝,像树根一样伸展开。有什么要落下来了,光芒瞬间大盛,冷冷的空气混杂雪沫,在黑色的空间里纷飞。

强烈的光线像石头一样砸下来,余洲猛地闭上眼睛,下意识倒吸一口气。

他突然发现,自己正在正常呼吸。

余洲仍然在水里,但他双脚踩在海底,就像踩在陆地上一样稳当。呼吸顺畅,他甚至睁开了眼睛,咸涩的海水没有刺激角膜,他自如得仿佛从小就生长在水里。

眼前是巨大的黑色骸骨,静静卧在海沟之中。白色的水母正围绕自己漂浮舞动,粘滑冰凉的触丝缠着他的手指,很亲昵。

余洲靠近骸骨,他的手被水母牵着,放在了骸骨上。

海底地面忽然震动。黑色的骨头动起来了。

高塔下,雨水积攒而成的水洼小小一汪。两条黄狗在水洼里跑来跑去,古老师搬了张椅子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这两条狗玩耍。

他像所有坐在街边晒太阳的老人一样普通。

姜笑把玩手里的小刀,走到他身边。柳英年和渔夫帽一前一后,三人呈三角形把古老师围在当中。

“听镇上的人讲,雾角镇里有人饲养了一头怪物。”姜笑说,“古老师,你听过这个传言吗?”

没人知道怪物来自哪里,但曾有人在夜间的雾角镇里,看见它缓慢拖着步子逡巡。

那是一个气球般膨胀的人形,笨重、迟缓。它足有十米高,脸隐藏在雾里,手臂异常的长,像两根袖子拖在身体两侧,几乎碰到地面。

它走得很慢、很重。肥胖的颈脖上系着一根铁链。铁链垂到地面,被两只黄狗叼在嘴里。

怪物被囚禁在雾角镇已经很久很久,从“雾角镇”存在开始怪物就随之出现在镇子里。它被关锁在高塔上,只有夜间才能出来。

它会逐门逐户走过,寻找还亮着烛光的地方。

它会倾听人的呼吸声。睡着的时候绵长,醒着的时候短促。当发现有人醒着,它会举起肥硕的巨大手掌,用可怕的力道疯狂砸门。

白天的时候,如果有人惊扰了它的休息,它会暴怒,挥动双手,像对付一只飞虫一样把人拍死。

人们都说,这个怪物对人充满仇恨,尤其是囚禁了它的那个人。

“它是什么东西?”姜笑问。

古老师掏出水烟筒,烧起烟草。“你在‘鸟笼’里呆了多久?”他反问。

姜笑:“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是广东佛山人,1981年12月3日早上,出门给家人买早点的时候,落入‘陷空’,进入了这个‘鸟笼’。”古老师吸了一口烟,“那时候还没有‘陷空’、‘鸟笼’这样的称呼,我是雾角镇的第一个镇民。”

姜笑静静听着。

“后来,人渐渐多了,我也渐渐弄明白‘鸟笼’是什么东西。这两条狗也是外面来的,某天忽然出现在雾角镇里。可惜,我没法问清楚,它们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落进了‘陷空’。”古老师看着黄狗,“可怜呐,没家没主,到处流落。”

姜笑:“你果然是这个‘鸟笼’的笼主。”

古老师微微一笑,烟气从他口鼻涌出,老人的脸变得模糊。

“雾角镇上所有的活物,都是落入‘陷空’,被困在这个‘鸟笼’里的。”古老师说,“所以你们找到驱散雾气的方法了么?如果在海啸来临之前解不开答案,你们也只能永远停留在雾角镇。”

柳英年一个箭步冲上来:“什么意思?笼主是什么?永远停留是什么!”

姜笑:“1981年到现在,进入雾角镇的人里,有几个能找到驱雾的方法?”

古老师桀桀笑了:“没有。一个都没有。尝试爬塔的,不是被吃了,就是摔下来死了。你们跟陈亮陈意不是打过交道吗?你为什么不问问,他们从塔上摔下来的时候,疼不疼?”

姜笑:“……你设置了一个没有人能解开的谜题?!”

古老师坦然:“对。”

姜笑那张平静的脸变了,她失去冷静,声嘶力竭:“告诉我离开的办法!”

古老师:“你不是经历过许多个‘鸟笼’吗?你应该知道,离开鸟笼的办法只有两个,一是解开笼主的谜题,二是杀死笼主。”

一直沉默不语的渔夫帽忽然冲了上来,他手里是已经弹出来的美工刀,刀尖准确刺入古老师面颊。在柳英年的惊叫中,刀片划破了古老师的脸,往里更深地戳了一寸。

古老师满脸是血,高声笑出来:“好啊!好啊!杀了我吧,动手!”

姜笑在瞬间似乎抬手阻拦,但立刻又停了。渔夫帽转头看她。

“既然杀了笼主我们就能离开,你为什么不动手?”渔夫帽问,“笼主,笼主是什么东西?不能动?”

海面上忽然卷起了狂风。海水暴涨,风雨声震耳欲聋,仿佛大海沸腾。

吼声惊雷般响起!

一具黑色的巨兽骨骼冲破漩涡,活了一般腾空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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