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汤(6)(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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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边的人之所以这样努力地为炼狱居民创造机会,完全是出于一种约定俗成的惯例——说不定哪一天,他们也会因为无意触怒阿尔嘉而被投放至炼狱。炼狱之外的人们必须努力说服历险者,换取赦免的机会。

不能杀人,一定要心甘情愿地死去,再快乐地复活。天堂是如此生生不息,不停繁衍的。

余洲只感到后颈有寒意。

原住民也曾经都是历险者。他们不避讳“死亡”这个话题,反而会主动与余洲他们提起自己曾经经历过怎样的“鸟笼”。

历险太累、太疲倦,也太危险了。这个“鸟笼”固然不是完美的——可谁还会期待这里存在完美的“鸟笼”?

至少它平和,安宁。至少只要顺从阿尔嘉的心意,他们就能过得开心。

“你不愿意留在这里,和我在一起吗?”少女楚楚可怜,握着余洲的手。

余洲无法回答。同样的话少女也一定对其他历险者说过。

他知道这是假的。可他连好听的假话,也从来没机会听过。

他们坐在飞星崖上,白天的飞星崖十分宁静,飞鸟掠过,在他们身上留下即刻消失的影子。

“余洲不是傻子。”樊醒坐在飞星崖小路旁编花环,除了同行的历险者——或许还有笼主——之外,没人知道他并不是小孩。

也因此,根本没人提防他。

他扎着小草莓发带,穿着小姑娘的漂亮裙子,领着一堆小孩天天哇哇大叫,跑来跑去。他擅长和人说话聊天,阿姨都称姐姐,叔叔都称哥哥,仰起头眨巴明亮圆眼睛,再鼓起腮帮笑笑,可爱可亲,天真懵懂。

人们聊天说话、打牌赌钱,说的话樊醒全都装进耳朵里。几天下来,他打听到的事情竟然是最多的。

鱼干趴在樊醒头顶:“如果不是傻子,怎么会吃下我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

樊醒:“他当机立断的直觉很厉害。”

鱼干沉默片刻:“确实。”

从湖水里出来后,余洲便发现手记上出现了新提示。

樊醒让他别告诉任何人,但余洲没有听樊醒的建议。他甚至没有应话,回来的一路都很沉默。

“我确实弄错了,他一直自己照顾妹妹。这样的人早就习惯凡事自己做决定,不容易被人影响。”樊醒手很巧,迅速编好一个花环,套在面前乖乖蹲坐的小狗脖子上。

小狗们并不知道他们失去了一个伙伴,仍旧每天热情万分地来找樊醒玩。

鱼干:“你不让他说手记的事儿,是方便吃了他之后,直接把手记占为己有。”

樊醒:“帮我么?”

鱼干:“是他唤醒我的,我不能……”

樊醒:“手记原本就是我的,是他擅自入我门,碰了我的东西。”

鱼干:“可手记选择了他。”

这回樊醒无法反驳了。

他忽然焦躁,一把扯过小狗颈上的花环,撕了个稀烂。小狗不解,凑到他身边呜呜。樊醒生不起气,抱住小狗说:“对不住,我没把你的伙伴保护好。”

他对小狗是真心的好,鱼干弄不懂,翻着鱼眼睛打滚。

“余洲身上谜团很多,现在还不是吃他的最佳时机。”樊醒说,“好吧,再等等。”

没有了小狗,樊醒晚上睡觉时会钻进余洲怀里。

其他人见惯不怪,只有姜笑提醒余洲:“你小心点。”

樊醒咬着手指,呜呜咽咽:“我怕黑。”

余洲便把他抱住了。

姜笑:“……你迟早会被他吃掉。”

姜笑总是睡在屋子深处,渔夫帽警惕性最高,占据屋子门口位置。柳英年和余洲睡在两人之间。每个人彼此拉开一点儿距离,樊醒生怕别人听见似的,会贴着余洲的耳朵说话。

“这里有人开赌局,赌我们什么时候会有人从飞星崖跳下去。”他讲话时好似呼吸,气息悠长温热,几乎要咬上余洲耳垂。

余洲迷迷糊糊,拍他后背:“久久……”

樊醒:“……”

晦暗烛光里,余洲闭着眼睛,睫毛的影子在光里摇晃,落在皮肤上有些朦胧。

他是这样好看的一个年轻人。他应该做体面的、值得尊敬的工作,而不是一个小偷。樊醒睡不着,他总是很难入睡,于是开始胡思乱想。

余洲把他抱得更紧了,眼睛没睁开,略带威胁地呓语:“久久,睡觉!”

樊醒在他怀里挣扎,忽然看见墙角靠近地面的一块石头上写了些文字。

他立刻蹦起来,抓起还淌着蜡油的蜡烛凑近。

“柳英年!”樊醒喊,“起来了!你来看看这是什么字?”

那不是汉字,是由古怪字母组成的单词。柳英年揉着眼睛分辨:“鹅……厄尔……阿尔嘉!”

念出读音的时候,他也惊了,忙夺过蜡烛仔细地看。

石头上刻了一间方方正正的小房子,和这石头屋子一模一样。屋子里写了两个词,一是“阿尔嘉”,另一个看不清楚。

有人用凶狠的力气,把另一个词语划作一团,痕迹粗糙,饱含愤怒与仇恨。

第二日,风的气味变了。

天亮得比平时更早,温度更热,蔷薇花田里热烘烘的甜香熏得人昏昏欲睡,人们比往日更热烈兴奋。

樊醒蹦蹦跳跳出去溜达一圈,带回一个重要消息:长久的春天结束,夏天来了。阿尔嘉将带着新娘,巡游自己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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