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约定(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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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人,柳二娘再回到自己的铺子里,头一回感到些许冷清。

不过雪浓那夫君是个大方的,虽是一场局,但那几百两银子实打实的留给了她。

因此柳二娘也算是误打误撞,白捡了一笔横财,日子好过了许多。

第二日,她正叫了师傅,盘算着要把店面重新休整一下的时候,外面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柳二娘,你这日子过的是愈发红火了?”

这声音有些粗哑,柳二娘一回头,正瞧见一个背着褡裢,穿着灰扑扑的还打着补丁的虬髯客进来。

柳二娘愣了一瞬,仔细辨认了一番惊讶地开口:“江大哥,你怎么突然来了,还打扮成……打扮成这副模样?你若是不开口,我差点认不出了。”

正是清晨蒙蒙亮的时候,大街上人烟稀少,江怀放下了褡裢,环顾了一圈:“里面说。”

“瞧我忘记了,你这一贯昼伏夜出的习惯。”柳二娘知晓这是个怪人,连忙将人拉了进来关上了门。

进了门,江怀四下张望着:“怎么不见二弟?”

“他呀……”柳二娘低了头,“年初的时候一场大火烧没了,孩子也没逃出来。”

“没了?”江怀一阵目眩,到他这个年纪,知音寥落,故人渐稀。

半晌他回过神,长长叹了一口气:“你节哀,日子还得过下去。”

柳二娘擦了擦泪:“都过去了,江大哥你还好吧?”

江怀扯下了假髯,脸上被风霜侵蚀的愈发沧桑:“得过且过罢了罢了,哪还谈的上好不好。”

眼前这人是她男人当初从河边捡到的,捡到的时候身上处处都是刀伤,左手手筋被挑断了,脸也被毁了,从前的身世大约也是极为艰难的。

她原本看着这么多伤疑心是被人寻仇,不想惹这个麻烦,但她男人好像知道他的来历,执意要救。

保住命后,后来他又在床上将养了一年,才堪堪能下地。

柳二娘叹了口气,也没多问,拉开了抽屉将一方印章取给了他:“这玉章已经修好了,你拿着吧。”

江怀接了玉章,声音忽然变得颤抖:“这玉章……是二弟去世前修补的吗?”

柳二娘不知他为何这般惊讶,诚实地说道:“不是,是我收留的一个孤女留下的,那孤女恰好会些刻章的手艺,帮我修了修。”

“孤女?”江怀握紧了玉章,目光焦急,“那孤女长什么样子?”

“那是个可水灵的美人了。”柳二娘说道,“年纪不大,刚刚十六七的样子,但手艺瞧着却是极好,大约有些家学渊源。”

十六七。

家学渊源。

江怀握着这章,只觉得手心滚烫,焦急地问道:“她人呢?”

柳二娘以为他是遇到了知音,叹了口气:“你来的不巧,她昨天刚被她夫君接了回去。”

“夫君?她哪儿来的夫君!”

江怀既惊且惧,一脸的不可置信。

柳二娘被他吼的有些糊涂:“怎么,你难不成认识她不成?”

江怀被她一问,才稍稍冷静下来一些:“是一个故人之女罢了,你方才说那夫君又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故人之女,这天底下可真小。”柳二娘有些怜惜,“实不相瞒,那姑娘原是个逃妾来着,躲难躲到我这里了,昨儿刚被她那夫君找了过来,连夜带走。她那夫君长得很英俊,个头高高大大的,来头估计也不小,光身边的护卫看着就一个个深不可测。”

样貌英俊,个头高大,来头又不小。

江怀想来想去,脑中只出现了一张脸,顿时如遭雷劈。

半晌,他再开口,愤怒中又夹杂着一丝哽咽:“嫁人,她还那么小就嫁人了?她夫君也不知道对她好不好,若是好她又为何要逃出来……”

江怀一个人自言自语地念叨着,满脸掩不住的痛心。

柳二娘估摸着他们交情可能还不浅,安慰了一句:“我看着那人眼中还是有她的,可能就是年轻,闹别扭了,等日后磨合磨合就好了,你也别太担心了。”

“我怎么能不担心,我是她……”江怀一激动险些将话脱口而出。

“是她什么?”柳二娘总觉得他神色不对。

江怀攥紧了手,半晌才挤出两个字:“舅舅,我是她舅舅。”

“怪不得,原来是舅舅。”柳二娘叹了口气,“可她已经走了,世事弄人,你哪怕早来一天呢,你们舅甥怎么这般没缘分!”

世事弄人,没人比江怀更明白这几个字了。

他看着窗外茫茫的雾气,沉默了半晌,怆然告辞:“二娘,多谢你了,我走了。”

“怎么刚来便要走,你要上哪儿去?”

“去京城。”

江怀遥望着北方,这一次,他不能再让孩子也重蹈她的覆辙。

邺京

白家嫡女扶灵时误入青楼,为了遮掩事情不惜放火烧楼灭口的事情一传出来,朝野震动。

蹊跷的是,白从霜更是不知怎的,突然得了失心疯,连话也不会说了。

白世吾上朝时未等皇帝开口,便痛心俯首,跪地大哭。

“陛下,都怪老臣重病缠身,教女无方,才养的她不知天高地厚,做出了这等狂妄之事。老臣一生忠心侍君,战战兢兢,实在不能让这等不忠不孝之女坏我白家声名,老臣在此便当着您和诸位大臣的面,与她断绝关系,死生不复往来!陛下若是因此责罚老臣,老臣也定无怨言。”

他老泪纵横,声音恳切,叫人心生怜悯。

此话一出,不少朝臣立即便站出来为他求情。

“白相为国尽忠,疏于家事,子女之祸着实不宜牵连到他。”

又有说:“事未竞,想来白小姐兴许只是一时糊涂了,未必真的会做出伤人的举动,她如今已然疯了,便不如就此算了。”

连太后也派人私下传了话来,力保白家。

皇帝冷眼俯视着这朝堂众生相,他原本只是借此事投石问路,果真见朝中有这么多护着白家的门生,越发定了要铲除白家的决心。

但时机未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做就必须一把将白家连根拔起,因此他此次只是重拿轻放,将白氏女交由了白家处置。

尽管如此,白家经此之事还是声名大损,嫡女再无缘中宫之位,一时间众人又将目光移向了另一位周家小姐。

太监们更是敏锐,因着柔嘉公主解禁,周明含也回了宫,不少人便趁机悄悄送了“孝敬”过去。

时值五月,南郡进献了当地特产的会桃。

这果子酸酸甜甜的,极为开胃,萧凛见柔嘉心情不好,便吩咐下去将进贡的几筐全都送到内殿里。

“这是陛下特意叫人送过来的,公主您尝尝吧。”侍女端着一盘洗净的果子递了过去。

柔嘉噩梦刚醒,一偏头看见那鲜红欲滴的果子,便认出了这是南郡的特产。

这东西确实稀罕。

便是当年她母亲极为受宠的时候,也只能分到一筐。

侍女见着她出神,劝着说道:“听说这是南郡的贡品呢,奴婢瞧着内务府除了给您,便只有给周姑娘送过去了,可见陛下待您是用了心的。”

“周明含?”

柔嘉明白了,她被关在这里不知晓外面的风云,隐约只听到了一点白家姑娘突发疯病的事情,那眼下这后位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吧。

听说周明含原本就出身南郡,这东西原本大约是给她的,分了一点给她也不过是顺手吧。

一想到这里,她瞬间便丧失了食欲,放下了果子背过了身去。

“我没胃口,你拿出去吧。”

“为何?”侍女有些不解。

柔嘉神色微恹,闭了眼不再说话。

侍女只好又捧着托盘准备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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