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重写(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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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伏天,天气极热,什么都不做光是太阳底下走一圈便会出一身的汗。

有身子的人更是。

柔嘉只是出去了迎了一趟父亲进来,后背已然微微汗湿。

“下次你不要出来了,我跟着侍女进来就可以。”

江怀瞥了一眼她微隆的小腹,声音里满是疼惜。

柔嘉明白父亲是觉得这个孩子刺眼,微微侧了身,向下扯了扯素纱披帛,将凸起的肚子遮上一点:“没事,反正成日里也总是躺着,出来走动走动也好。”

“他还是不肯放你回去吗?”

江怀走到了后殿的门口,看着那门槛久久未抬步。

柔嘉摇摇头:“在哪里都无所谓了,反正只剩六个月了。”

那门槛很高,柔嘉抬起步时稍稍有些吃力,扶住了肚子,才敢抬高脚步落下去。

不长的一段路,两人都走出了一身的汗。

江怀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长长地叹了一声:“雪浓,都是父亲对不住你,没能带你走,还要让你吃苦受累,被逼无奈生下这个孽种,是爹爹没用!”

一听到孽种两个字,柔嘉腹中猛然抽痛,脚步一顿,她背着身摸着肚子安抚了一下,那肚子里才稍稍消停些。

她微微凝了眉,张口想解释,但一看见父亲满是愧疚,风霜满面的脸,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只是低了低眉:“不关父亲的事,反正……反正生下来就好了,我以后都不会再和这里有牵扯了。”

江怀见她低眉,又跟她说起一些开心的事:“父亲在江州买了一处靠湖的宅子,宅子旁边种满了你最爱的蝴蝶兰,你的院子里也像从前那样布置好了,你母亲的一半骨灰也安置在了湖心的岛上。等你生完了孩子,养上两年,父亲会为你寻一个合适的对象,到时候咱们离这里远远的,再也不用理会这宫里的腌臜事了。”

合适的对象?

柔嘉抓思绪飘远,她年少时曾经爱过最不可能爱上的人,也被深爱的人一点点伤透了心,事到如今,她怎么还可能再动心……

可父亲声音里满是期待,柔嘉不忍让他失望,扯着嘴角对他笑了笑:“女儿会的。”

大抵她笑的太过灿烂,江怀紧皱的眉头终于散了开:“你能想开就好,父亲也是希望你从今往后平安顺遂。”

柔嘉点了点头,替他斟着茶:“父亲不要为我太过担忧,女儿已经及笄了,您也要养好身体才是。”

父女俩都不是擅长言辞的人,两人默默地对坐着,都希望为对方活的更好。

一杯茶喝完,江怀正欲起身,手一撑,却从罗汉榻上摸到了一个软软的物件。

他微微蹙眉,将那东西一拿起来,才发觉是个做到了一半的虎头鞋。

柔嘉正放下杯子,一抬头看见父亲正拿着那虎头鞋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一慌,连忙将那鞋拿了过来。

“这是大嬷嬷做的,刚做到了一半,大概是不小心落在这里了。”

柔嘉低着头,匆匆将那小鞋子塞进了身后的篾箩里,又扯了块红布盖的严严实实的。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瞥,但江怀已然看出了那虎头鞋的勾线颇为粗糙,看着是个初学者的,绝不可能是宫里的老嬷嬷的手笔。

再一抬头,看见女儿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他颇有些不是滋味,搓着手慨叹了一句:“这大嬷嬷手倒是挺巧的,我记得你小时候,你母亲也给你做过一双,你那时可喜欢了,连睡觉都要抱在手里。”

“是吗?女儿倒是一点儿都不记得了。”柔嘉偏着头将发丝撩到耳后。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江怀养了她这么多年,一眼便看出了她的不自在。

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临走的时候将手中的舆图递给了她:“这是江州的宅子,你看看还有什么想添置的,什么想拆改的,尽管标一标,等爹爹下次入宫的时候再带回去。”

柔嘉收下了舆图,再回去后,翻出方才手快塞进去的虎头鞋,心里满是懊恼。

她是要离开的人,本就不该对这里的任何东西产生留恋,对这个孩子更是。

只是当偶尔看见了一只形状精巧的虎头鞋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停住了目光。

老嬷嬷难得见她生了兴趣,将那小鞋子递了过去:“公主要不要试着做一双?您这一胎肚子很尖,看着像是个皇子。”

柔嘉嘴上说着“不了”,可肚子的孩子似乎很喜欢,当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修长的手便已经将那小鞋子接了过来。

就当是活动活动肿胀的手指吧。

柔嘉为自己找了个借口,跟着嬷嬷勾着线学做着。

事后想起来,她一定是太无聊了,要不然怎么会闲到替肚子里的这个做东西呢。

江州才是她以后的家,她应该把心思全都放在这上面才对。

柔嘉丢了这虎头鞋,决心不再碰,捡起那舆图细细地勾勒着。

东添一簇,西添一捧,一直勾画到暮色四合,房间里的光线越来越暗了,她的眼皮越来越重,打了个哈欠,困倦地伏在了桌案上睡了过去。

她近日总是格外昏沉,一觉睡到了暮色降临,抬起指尖抵住太阳穴轻轻地揉按了片刻后吩咐道:“备水沐浴吧,我有些累了。”

侍女扶着她出去,正出了内室,往净室出去的时候,忽瞧见张德胜领着几个宫人擦着门过去。

看到她的时候,张德胜连忙挥退了身后的那几个人,躬着身跟她行礼:“见过公主。”

他今天格外客气,头也格外的低。

柔嘉正在孕中,心思本就敏感,眼一扫落到了他身后几个宫人身上,颇有些聊赖。

初看还没觉得什么,可是当再看一眼的时候,柔嘉才发现里面有个跟她长得三分像的人,心里顿时一凝。

那女子身材颇为婀娜,尤其是一双眼睛,乍一看和她颇为神似。

这是在找她的替代品吗?

柔嘉移开了眼,心里忽然说不出的反胃。

张德胜正拿着这批送来的这些人棘手,碰巧看见了她,连忙询问道:“这些尚仪局新来的婢子,敢问公主该如何处置?”

柔嘉如今已经怀胎四个月了,每晚和皇兄同床共枕,隐约也能察觉到身边的人起夜的次数越来越多。

他一贯是个重-欲的人,怕是快忍不住了吧……

所以才找了这个人吧。

柔嘉心里忽然说不出的发闷,但脸上还是一阵轻松,只当做没看见:“问我做什么,你该去问皇兄。”

她说着便连瞧也没瞧地上跪着的那些人,扶着肚子转身进去。

公主自有身子以后,脾气是越来越大。

张德胜被她一噎不敢说话,但这是到底是新进的婢子,他又不好私自打发回去,思来想去,只好将人先安置做了值夜的婢子。

傍晚被这么件事一激,柔嘉心里说不出的添堵,晚饭只是草草地用了几口便彻底没了胃口,合衣卧在榻上恹恹地歇着。

萧凛对她的衣食起居,事无巨细,都要人一一回禀。

当下朝回来听见她只用了半碗乌鸡白骨汤的时候,眉头一皱,又叫了人重新热了一碗汤亲自送过去。

“先别睡,再用一碗再睡,省的晚上又被饿醒。”

萧凛站在床边,点着了一盏小灯。

柔嘉却当是没听见,仍是闭着眼不转身。

她虽闭着眼,但眼睫又长又翘,一颤一颤的,被火光照着,在墙上投出了细密的影子来。

最近肚子里的孩子长得快,她正是胃口大开的时候,因此萧凛也没勉强,只是故意拿勺子搅了搅熬的浓浓的汤。

“你真不喝?那朕喝了?”

浓郁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柔嘉捏紧了被角,仍当时没闻见。

可她越是抗拒,那映在墙上的睫毛影子颤的愈发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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