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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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走过去打扰到他们,再让方饮挥一次手,陆青折等了一会,又听到方饮说:“你晚上来我家陪陪我吧,保姆探亲去了,管家也出差培训,我家就只有我在,我妈不会发现的。”

“我又不怕她。”外校生不屑。

方饮诚实道:“我怕她骂我,她发起火来可凶了。”

随即,外校生蹦出了一个脏字,道:“她为什么冲你发火,捏软柿子?有本事就来打我啊,我真不怕她,到时候站你前面,我怂我就是狗。”

方饮:“哇哦,我感动到即将落泪,但愿你千万别朝我学小狗叫。”

“啧,当然会保护好你的,你到时候躲我身后就行。”

方饮埋头吃饭,指责他:“少说点这种话,都是哪里学来的词?油腻死了。今天这份饭买来多少钱?我转给你。”

外校生说:“我俩还谈钱,太伤感情了吧?就是心里头实在担心你,想来看看,顺道带份饭。”

“完了,我反胃了。”方饮评价,“放心不下?你是我爸妈吗,我爸妈都还挺放心我的。”

外校生丝毫不生气,道:“那是你爸妈不用心!我可是个有感情的人。”

在这之前,至少在陆青折去外地参加竞赛前,还有人向方饮打听过恋爱的事情,方饮说他是单身。

以方饮的性格,谈了就是谈了,没什么好遮掩的,那看这幅情景,是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找的男朋友?

陆青折有些震惊,他没猜到方饮是同性恋,也没猜到方饮会那么快地恋爱。曾经追求方饮的人不是没有,都被方饮一一回绝,说没这方面打算。

呵呵,青春期少年一天一个打算,说出来的那些话鬼知道有几分可信度。陆青折心想。

外校生继续说:“在这读书累不累?要是撑不住,不要勉强,该回家玩就回家玩,知道没?我给你撑腰。”

方饮拒绝:“少来带坏我,我可是要考a大的人。”

“你考a大?哇哦,大白天的就做梦。哎,这几天我反正是什么事都没了,可以不用去上课,能再帮你带几次饭,想吃什么就和我说。”

方饮不和那外校生客气,开始报菜谱,几家酒店的招牌菜样样轮流来,外校生见状,跨上电瓶车就走:“再见!”

“说好的有感情呢,这感情是不是有点脆弱呀?”方饮问,“甚至不值一盘春笋里脊丝?”

“最近处处要交钱,哪来那么多钱,你还是擦亮眼睛找个有本事的男朋友吧,让人天天给你订外送。”外校生打发他。

方饮没顶嘴,把那碗饭扔了,揉了揉肚子,心情很好地哼着歌离开。

在此之前,陆青折不知道方饮的性取向,把自己的心事藏着掖着,生怕流露出蛛丝马迹被方饮捕捉,惹得人家恐惧。

这一天,他终于得到了答案,在答案揭晓的同时,方饮也谈了恋爱。

没有比这事更致命的打击了,自己的感情更加无处搁置,从产生至今,大概一直该被归类为不恰当。

他明白不恰当的就是多余的,他最好试着抛弃这份多余,不再去想着方饮。

陆青折沉默着离开学校,保安喜气洋洋地和他说了声“不用来上学了?恭喜”,他一如往常,淡淡地点了下头。

校门口的公交站台有直达回家的车辆,他站在车牌边上,思绪迟迟没有回来,错过了好几辆班车,被保安喊了声“开心过头了?傻站半天了啊”,才停止了走神。

他下意识道:“抱歉。”

保安愣了愣:“你怎么了?”

“没怎么,谢谢。”陆青折说。

怎么了?他也还没缓过神来,总之就是,唉,不是羡慕有人和方饮谈恋爱,恋爱有什么好谈的,就是如果对象是方饮的话,会稍微有意思一点,有点想知道那人到底怎么把方饮追到手的……

察觉到自己把自己给绕进去了,陆青折掐了一下掌心,心说,算了。

陆青折当机立断,列了一个计划,从下一秒起,让自己即刻停止单相思。

这计划做得自认为还行,要不是某次奥数练习卷的答题人下意识填了个方饮上去,陆青折可以给自己打满分。

执行到高考出分,高中群里整日闹哄哄的,他去国外参加比赛的路上,闲着也是闲着,顶着可能会面对某小混混的男朋友的风险,打开来瞧了瞧。

通知的毕业典礼时间和比赛落幕时间差不多,连轴转太累,他没打算赶回来。

登机前,他收到年级主任的补充说明:这次发言由方饮同学上场,大家鼓励鼓励。

看到这句话,陆青折很没出息地陷入了纠结,认为自己在台下悄悄看几眼也不算打扰对方,可是这样,算不算对自己出尔反尔?

群里有人道:主任,你放方饮上台,要有好多人追求他了!你等着看热闹好了。

方饮迅速反驳:我是个快乐的小光棍,谁要人追求啊啊啊啊!

陆青折一顿,不住用力握紧了手机,这么看来,方饮是和小混混分手了。

为什么会分手呢?他推测,方饮那么好,分手原因八成不出在他身上,肯定是那个小混混。

那方饮是不是为此伤心过?

陆青折在这方面了解得少之又少,他隐约觉得如此去好奇别人的伤心事,不太妥当,曾经明明不热衷于探听别人的感情,可现在阻止不了自己去想象。

他的意中人,灵魂的任何一角,是什么形状,是什么颜色,他都很想知道,包括遇到的坎坷,被困住过的兜兜转转。

……唉,打定主意不再喜欢了,还是不小心想了那么多。

彼时即将去参加imo的陆青折认命,翻起了回国航班班次,买了最保险的那一班,届时要抓紧时间赶飞机。

他安慰自己,这个审美水平不行的快乐小光棍,看一眼就够了,经过四舍五入,他的举措也不算对自己出尔反尔。

本年度的满分金牌得主,如此劝着自己放下心来。

·

陆青折疑惑地说:“就是那个给你送饭来的外校生。”

“那是我邻居。”方饮道,“纪映也认识的,和我从小玩到大,称兄道弟的。就是他成绩太烂了,没能考到a附。”

陆青折说:“哦,还是竹马。”

“只是竹马,他是个直男,笔直!”方饮说。

怕陆青折不信,他积极提交证据:“谈过好几任女朋友,有次被他爸妈发现了,还妄图甩锅给我,说是我在和那个女的谈恋爱,他是给我们打掩护!那会他办完自己出国留学的程序,听说我出院回学校了,就来看看我,捎了一份我和他都挺爱吃的煲仔饭。”

陆青折低沉的情绪并未好转,莫名其妙甩了一句:“吃饭口味挺一致。”

“那是因为暑假在家总是和他一起点外卖,否则点不到起送价啊!”方饮解释,“你怎么会以为他是我男朋友?”

他拿出手机给陆青折看那外校生的朋友圈。经过资本主义的滋润,外校生比去年发福了不少,留了胡子,有个金发碧眼身材火辣的美女依偎在身旁,他摆了个秀肌肉的姿势,一条胳膊顶方饮两条粗。

方饮一脸受伤,控诉:“再说了,我挑男朋友不看脸的吗?”

陆青折:“……”

“我误会了。”他道。

方饮摊开手掌,陆青折一头雾水地低下头,他提示:“我的心灵被伤害了,赔偿。”

没问递泡腾片的女生要赔偿,反倒问陆青折要赔偿,陆青折说:“赔什么?”

辅导功课要考虑,方饮思来想去,说:“你哄我睡觉吧。”

陆青折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他从小到大都没被人哄睡觉过,这时候让他哄别人睡觉?

“我很好哄的。”方饮一笑就会露出小酒窝来,道。

说是这么说,方饮当然在骗人。开玩笑,以前他睡眠浅,也不容易睡着,保姆哄他睡觉次次折腾到后半夜,又抱又揉又亲的,一点用都没有。

今晚屋外淅沥沥地下着雨,陆青折横竖得待在这里,他想多和对方说说话。

后续他也琢磨好了,陆青折要是说困,自己就分给他半张床,天啊,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方饮你怎么那么聪明!这点力气要是花在读书上,金牌可能就没有陆青折的事了。他这么默默感叹。

方饮兴冲冲等待了一会,稍后,陆青折给他递过去了自己的手机。本着“别人碗里的饭菜更好吃”歪理,别人手机里的视频也应该更好看,可瞄到视频里是高数讲解以后,他倍觉不会再爱。

没到五分钟,他保持着侧躺蜷缩的姿势,昏昏沉沉的,什么也意识不到了。

陆青折心想方饮可真是说话算话,不禁喃喃:“这也太好哄了。”

临睡前,方饮没在输液的那只手依旧抓着枕头。这是个很没安全感的姿势,他习惯性抓着些什么,攥被子攥枕头,昨天在水池边,还用尽了力气攥陆青折的衣摆。

把脑袋往枕头里蹭了蹭,头发乱糟糟的,大概姿势终于舒服了,他抿了一下嘴角,侧半边脸上有浅浅的酒窝。

陆青折拿手指很轻地碰了一下那块皮肤,点水一般,却被方饮抓着了,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露馅了。

但方饮没醒过来,把陆青折的手掌塞在自己脸下面,如同冬眠的小动物在藏存粮。

陆青折没把手抽回来,他恍惚了一下,既然之前产生的误会都没能让自己彻底断念,那还要继续喜欢吗?

他微微屈起手指,挠了一下方饮的耳朵,方饮缩了缩,发出舒服的哼声,睡梦香甜。

·

早晨,在雨稍微小点的间隙里,陆青折去附近的公寓洗了个澡。

公寓早早装修过了,里面的器具设施完备,只是一直没人来住。柜里的衣服不是非常多,但一年四季的都准备齐全,以便某天需要。

陆青折拿了几套衣服,带到医院里给方饮用来换洗。

虽然本市不靠海,也不是台风最强的地方,但也是橙色预警。今天街道上没有多少车辆,店铺能关的全关了,a大也暂时停课一天。

他拎着袋子,等了五分钟没拦到出租,倒是接到了姑妈的电话。

他有预感,姑妈是来关心他第二专业的事情的。原先家里聚会时,长辈有讲过,让他再修一门数学,这本就是他的专长,而且对他的本专业有很大帮助。

果不其然,姑妈道:“青折,想好了吗?我这里有数学系的书单,你可以提前看看,到时候不会吃力。”

陆青折说:“想过了。”

“嗯,所以怎么讲呢?”姑妈觉得陆青折的语气有些犹豫,“还是你觉得没必要?”

陆青折道:“我有个想去的专业,不过不是数学系。”

“那是什么,计算机?”姑妈问,“还是有许多男生喜欢计算机的。”

远远地发现一辆出租车,陆青折一边将其拦下,一边和姑妈说:“到时候我想去天文系。”

·

“你就帮我把作业做了吧,读的是文科?哦,凭你的数学基础,我觉得你可以的。”方饮一睡醒,就开始软磨硬泡。

纪映打电话:“我愿意把我的三分之一个胃移植给你,你填上,放过我。”

“我是真的不会做嘛。”方饮道。

“大家高考都考得差不多,怎么就你不会做呢,方饮小同学?”纪映不买账。

方饮理所应当道:“因为我是发挥超常考进来的呀。”

“可你正常水平也能留在五道口吧,至于那么艰难吗?你大学开学这几天,干什么去了?”

“唉,可别提了,看了一部连续剧,女主好惨,还流产,看得我好痛……”

“你没有子宫,痛什么?”

方饮道:“心痛!不是,我胃痛,胃痛行吗!”

屏幕对面的纪映被他逗笑了:“思路那么广呢,好好做题喔,也安心养病,我相信你的任课老师知道你吐血以后,是不会怪你拖欠作业的。”

方饮:“……”

同样来关心他的苏未就要好说话很多,方饮抱怨自己跟不上学习进度,这次再经历了住院,回到课堂肯定和听天书一样了。

苏未温声细语:“别着急,到时候你有什么不懂的,我可以教你。”

方饮道:“你那边好吵,难道你今天还上班?”

“对啊,今天算是特殊情况,会给双倍工资。”苏未说,“外卖单很多,可能是停课了,大家都在寝室里,没有事情可以做,就喝喝奶茶吃点零食。”

“外面不是被水淹掉了?”方饮疑惑。

苏未笑着讲:“没有那么夸张,再说了,我会游泳。”

方饮输液输到手痛,和苏未聊天之际,保洁人员进来,给厕所重新换上了挂钩、他走过去瞟了几眼,又盯着外面柜子上的蛋糕看。

被盒子罩着,他还是闻到了一股香味。方饮拿下耳旁的电话,无声地咽了一口口水。

·

挂掉了电话,苏未当下的情形并没有语气中那么轻松,过来上班的路上,他裤子鞋子全部湿透了,被空调一吹,直打冷站。

一起来加班的同事和他差不了多少,扛了半个小时,扛不下去了,两人各自泡了一杯感冒药,把空调给关掉,出汗了也不敢开,怕感冒。

苏未现在就是怕生病,幸好他身体健康,被这么折腾了一通,也不见鼻塞咳嗽,听到同事接二连三地打喷嚏,他纳闷,难道自己真的比较厉害?

在被他爸喝醉酒推下楼梯的那刻,他是发自内心地以为自己要死了,隔壁报警的邻居,还有被他的伤口吓得尖叫出声的小女孩,大概全在那刹那,觉得他会死。

可时隔几个月,他不但没死,此时还好好地在外地读着大学,要说缺的,他只是缺了一只眼睛。

厉害这个词不是特别合适,他爸的说法或许更贴切,就是命贱。

乌云般无法避开的穷困潦倒,日复一日不会改变的殴打辱骂,捂住耳朵也能从指缝里漏进来的窃窃私语,还有难以治愈的顽固病根,诸如此类,全施加在他一个人身上,他还是活得好好的,依旧喘着气。

“欸,你眼睛伤口不会发炎吧?”同伴问,“我看你眼罩都湿了。”

苏未的出神被打断,他摇头:“没事的。”

伤疤连结的痂都慢慢褪完,留下了淡粉红的痕迹,就是眼睛有点问题,看不清东西,只能感受到微弱的光线。

不管疤痕变得怎么样,本就排斥露出伤口的他经过纪映那件事,是再也不愿意把眼罩摘下来了。

“多多注意比较好,看你似乎对什么都无所谓。”同伴和他说,“一点也不着急。”

苏未笑了笑:“好的。”

晚上收工时,裤子和鞋在不知不觉中干了,捏一把的话,还有点潮。再次淋雨,他一回生二回熟,硬着头皮撑伞前行。

寝室楼前积了很大的水坑,有人踩在临时搭起来的砖块上走路,苏未排队等在那里。

倒霉的是,他的伞过于脆弱,一阵大风吹得所有人头发凌乱,把他的伞直接给吹折了,松松垮垮地垂落着,再也挡不住风雨。

苏未不由窘迫,手忙脚乱地尝试做一些修补,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背,把伞偏向于他。

这回,他把对方认出来了:“陈从今?”

“好巧。”陈从今笑道。

笑意里没有轻蔑,是很让人舒服的表情。苏未微微放松下来,说:“嗯,我刚下班回来。”

陈从今看他,提醒了一句:“靠过来点。”

苏未以为是两个人挤在一把伞下面,害得陈从今被淋湿了,急忙缩过去了点,道歉:“不好意思。”

陈从今道:“什么?我是觉得你太瘦了。”

苏未不明白,抬头看他:“嗯?”

自己的头发被打湿,衣服又皱又潮,十分狼狈,陈从今则神态自若,举止从容,连鞋面都是干净的。

自己像在出逃,而陈从今像在赶赴舞会。他无来由地想着。

陈从今道:“离得那么远,你万一被大风吹跑了,我怎样才能拉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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