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 Petit Prince(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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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翡拒绝得毫不拖泥带水:“不去。我研究生的时候上过他的课。”

谢宜珩又喝了一口苏打水,好奇问道:“他课上得不好?是个水货?不该啊,瓦利安特教授不是10年的图灵奖得主嘛。”

回忆起那段黑暗的时光,姜翡目光中带着三分恐惧,三分迷茫,剩下四分是氤氲的湿气,仿佛谢宜珩再说一句她就能泪洒帕萨迪纳:“这哪是不好,太好了,太好了。瓦里安特老先生神仙上课,此课只乃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哪是我们凡人能听懂的,你一届凡人去听,要折寿的。”

谢宜珩听得想笑,顺着她的话头问:“怎么个折寿法?”

“当时我有次编程作业没认真码,偷了懒,没去想新的逻辑思路,”回忆起往事,姜翡还是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样,“结果我直接拿了个零分。”

谢宜珩嚼嚼沙拉,等她继续说下去。

“我就写了封邮件去求情。虽然没指望能拿个a,但是总不至于是零分吧?我就在邮件里说,虽然不符合您的要求,但我好歹码出来了。您能不能重新考虑一下我的分数?”

此时谢宜珩尽职尽责地扮演着捧哏的角色,附和她:“挺有礼貌的,不错。”

“对吧,”姜翡越讲越觉得自己有理,“你知道瓦里安特老先生怎么说的不?老先生说,跟不上课程进度的同学可以退课。”

姜翡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面包:“侮辱啊!对我人格和努力的双重侮辱啊!”

谢宜珩笑得喘不上气来:“你都毕业几年了还在担心什么?都快把自己说成瓦里安特ptsd了。”

姜翡见谢宜珩吃的也差不多了,起身准备一道走了。听到ptsd四个字连忙摆摆手,“小谢啊,要是我见到瓦里安特之后惊惧而死,就没人和你摊房租了。”

餐厅的门一推开,阳光照得谢宜珩睁不开眼。扑面而来是一股滚滚的热浪,夹杂着尘土和臭氧离子的味道,不禁令人昏昏欲睡。

“对了,”走着走着姜翡突然问她:“你看过《小王子》吗?”

谢宜珩短暂又幸福的童年就是和《小王子》一起度过的。当时她的父母各忙事业,两人满世界飞来飞去,唯独飞不回家里。连夫妻之间见面都难得,他们根本没有精力照管一个孩子,找个保姆来照顾又不放心。她的母亲谭向晚本来打算直接把谢宜珩带到加拿大,自己亲自照管。奈何她当时还在读博士,刚有这个念头,第二天导师就通知她接下来要去南美洲进行长期地质考察。万般无奈之下,夫妻二人只好把谢宜珩送到了奶奶家里。

甚至谢宜珩在七岁之前,经常怀疑她是被奶奶庄令从孤儿院领养来的可怜孩子,那两个所谓的爸爸妈妈只是庄令请来的演员——每隔上两三个月就请他们到家里来演一回戏。

庄令是一名翻译家,年轻的时候在欧洲呆过十年,一口法语说得极地道。谢宜珩出生的那年,庄令做了心脏搭桥手术。医生的建议是停止一段时间的工作,确实,做翻译虽然只是在家里工作,但是仍然是劳心费神。

谢宜珩小时候是个皮猴,抓鱼爬树无一不精,家里被闹得鸡犬不宁。而且作为鲜少的压制得住谢宜珩的人,谢愈春还在法国工作。远水救不了近火,用爷爷的名号吓唬了几次谢宜珩之后,谢宜珩胆子就大了。三四岁的小姑娘居然敢和邻居家的哈士奇贴身肉搏,虽然这场战斗以谢宜珩哇哇大哭着跑了回来,并且打了三针狂犬疫苗告终。自家的孙女,庄令不舍得打,只好每天变着法子给她讲故事来安抚她那一颗蠢蠢欲动的拆家的心。

故事从希腊神话念到了小王子,谢宜珩的法语也学了七七八八。

像这样阳光和煦的午后,她总能想起和庄令在书房里看书的日子。他们两个人就随便地坐在绒毛地毯上,软和得像躺在云丛里。看的是法语原版的小王子,书很薄,每隔几页就画着鲜艳的插图。她拿着书的一侧,然后磕磕巴巴地把内容用中文读出来,念给庄令听。其实很多地方,比如小王子和他的玫瑰花,她当时并不懂其中深意,只想着快点把这几页念完,就可以看见后面的漂亮插图了。

当她的法语已经好到可以看懂没字幕的《放牛班的春天》的时候,她也到了上小学的年纪,父亲谢准把她接去了波士顿。

虽说父女俩在一个屋檐下,但是谢准的公司里事务繁忙,也不能天天陪着她。谭向晚当时在多伦多大学当教授。多伦多和波士顿离得远,因此谭向晚只在每个周末回来,陪谢宜珩呆上一天,然后周日又匆匆飞回多伦多。

好在谢宜珩从小就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性子,绝不会因为父母工作忙碌而觉得自己被忽视——谢家只有她这么一个孩子,还能怎么忽视?

她小时候以为小王子真的回到了他的星球,大学的时候闲来无事再看了一遍,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小王子最后是被毒蛇咬死了。因为他要用最快的速度去见他的玫瑰花,而他的玫瑰花已经死了。

谢宜珩应了一声,转头去看姜翡:“看过啊,怎么了?”

“《小王子》的电影好像要上映了,你想去看吗?”

谢宜珩一脸默然。姜翡差点以为她没听见,想再重复一遍,就见她笑了笑:“不看了,最近太忙了,有这个时间不如睡上一觉。”

她的玫瑰花干枯凋敝,她也没有遇到那只狐狸。

谢宜珩想,她已经被毒蛇咬过了,却没有回到她的星球。

就像小王子一样,她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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