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怀怀鬼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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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梅盈袖三字,陈南淮怔住,刚夹的鱼脍啪地一声掉到桌面上,浑身的热血仿佛全瞬间冲到了头顶,他懵了,愣住了,紧张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不会是谢子风这臭小子故意同他玩笑的吧,怎么可能这么巧。

可,可他与谢子风认识这么多年,深知子风为人正直温厚,是不会与好兄弟这种玩笑的。

“你怎么了?”

谢子风一笑,看向正痴愣着的陈南淮。

他用手拈起那块掉落的鱼脍,蘸了点酱,送口里嚼,笑道“瞧把你给吓的,怎么,你听过这名儿?”

“没有啊。”

陈南淮立马否认。

他赶忙拿起瓶酒,猛喝了几口压惊,谁料喝的猛了,给呛着了。

辛辣在口鼻间萦绕,难受极了。

正在此时,一直吃酒说话的李少和吴县丞起身,笑着往出走。

“两位这就要走了?”

陈南淮赶忙起身,他现在急需要避开谢子风一会儿,好好将这桩邪事缕缕。

“不再尝尝我们酒楼的招牌美酒了?”

陈南淮笑着侧过身,让李少和吴县丞往出走,同时,朝正要站起来的谢子风使了个眼色,示意子风坐下,由他出去送人。

“不了不了。”

吴县丞笑着摆摆手,轻咳了声,压低了声音

“老朽还得回高府,瞧瞧咱们大人的伤势如何了。”

“呦,这事要紧。”

陈南淮面色严肃起来,拥着吴县丞出去的同时,还低声叮嘱若干注意事项,譬如为了高大人的名声,一定要把家宅看好了,不能叫高府的下人出去胡说八道;再譬如,高大人遭此横祸,心里必定过不去那道坎儿,他是个体面人,别叫他寻了短见……

等三人到了酒楼外后,天又开始飘起雪粒子,地上已然积起了薄薄一层,在昏黄灯笼的光下,倒是有几分诗意。

酒楼外有好多华贵马车,车跟前立着各东家、少爷的小厮,相互笑谈着,等着自家主子出来。

陈南淮先将吴县丞送上马车,待车吱呀吱呀消失在夜色后,陈南淮笑着环住李少,一边走着,一边说几句漂亮的场面话

“李哥,今晚可吃好了?过两天回来批更鲜的食材,咱们换种吃法,美人宴,就是用美人的身子当碗碟。”

“你小子,花花肠子恁多。”

李少摇头笑笑。

抬头一瞧,他的马车就在不远处的巷子口。

“说起美人……”

李少环住陈南淮,低声笑道“那个陈盈盈姑娘……我瞧她身世可怜,有心帮她一把,不知南淮兄弟可否当这个媒人,叫我带她回去。”

陈南淮脸上的笑意挂不住了,唇角生生抽了两下。

“她不算我酒楼的妓女,并没有签卖身契,只是……只是签了临时卖艺契。”

“那更好了。”

李少眉毛一挑,一脸的势在必得。

“那劳烦南淮兄弟将她叫出来,我同她说几句话,这样的绝色,便是京都长安也少见。不怕你笑话,我那一妻一妾都不太生养,这么多年只得三个孩子。老太太常惦念着要为我纳个妾,再添两个儿子,可往日带回家的女孩,我都瞧不上眼,难得今晚见到一个脾气、相貌和秉性都绝佳的美人,可怜见的,叫她跟了我,我护她一辈子。”

“你护她?”

陈南淮冷笑了声,推开李少。

他拼命按捺住火气,躬身给李少见了一礼,硬生生挤出个笑“真对不起哥哥了,这丫头我也蛮喜欢,怕是今晚得睡小弟的床,夜深雪寒,您早些歇息,小弟就不送了。”

说罢这话,陈南淮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呦,不就是个妓女,何至于发火呀。”

李少摇头笑笑,顶着风雪,大步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他挥挥手,叫车夫跪在地上,踩着上了马车,冷声嘱咐走。

马车摇摇晃晃地行在北疆寒夜,里面并未点灯,有些黑。

李少将大氅解下,搓着手取暖,抱拳,冲最里面坐着的那个黑影见礼“左大人,您久等了。”

左良傅缓缓转身,并未言语。

他穿着黑色武夫劲装,手里拿着把绣春刀,虽说唇角噙着抹笑,可眉头皱得紧,似有千般愁绪,万般心事。

“草民辜负了大人的嘱托,您的银票,如数奉还。”

李少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双手捧着,放到左良傅的腿上。他李家是长安的皇商,免不了和京都的官员打交道。羽林右卫是陛下的利剑,那便也是李家的主子。

今日傍晚,他正在客店吃饭,忽然闯进来好些个武艺高强的蒙面人。

曹县如今乱糟糟的,他还当是刺杀高县令的贼人,没成想为首的是左良傅。

还记得左良傅屏退左右,拉他喝了一通酒,求他帮着办一件事。

拿着银票去升云酒楼,全都给一个貌美的姑娘,如果有机会,将这个姑娘带走。

他原本还纳闷,升云酒楼貌美的姑娘多得是,到底给哪个。

后来莫掌柜往他包间里安排了两个姑娘,一个是他的老熟人牡丹,另一个叫陈盈盈。

如今曹县瞧着乱,私底下都在传,其实是高亦雄和陈南淮这对虎狼在清剿朝廷的暗桩。

在他的印象里,左良傅的阴险狡诈在长安是出了名的,怎么会如此默不作声地被动挨打?

想着想着,他就想明白很多事,过了年就开春了,新年新气象,朝廷那些没用的、老旧的、可能叛变的都该拔除,得重新安插一批姓左的人。若没猜错,升云酒楼那个莫掌柜,就是左良傅的人。

不过,这都是朝廷顶机密的事,即便猜破,也要装不懂。

否则陛下可以赏李家一口饭,也能让李氏满门再也吃不了饭。

“草民一开始按照大人的吩咐,灌了陈姑娘很多酒,也给了她银票。”

李少低着头,恭敬地将方才在酒楼发生的一切都说给左良傅,叹了口气,无奈道

“草民家还算有几分名声,陈南淮向来礼重,想着问他要个丫头,他应该会给,没成想他发了火,说……”

李少小心翼翼地看向左良傅,借着街面上的微光,他瞧见大人脸色甚难看。

“他说什么。”

左良傅笑着问。

“他说……说喜欢那丫头,陈姑娘今晚会出现在他床上。”

李少咽了口唾沫。

他多年来浸淫风月场,若是连这点争风吃醋都瞧不出来,那就白得风流之名了。

“这样啊。”

左良傅毫不在意地笑笑,将银票塞到李少怀里,随后,敲了敲车壁,马车立马停了下来。

左良傅弯腰往出走,临下车时,略微回头,笑道“今晚辛苦李公子了,你回去吧。”

李少一怔,额上冷汗岑岑,立马坐直了,恭敬地冲左良傅抱拳行礼,低声道

“草民接到了家书,母亲病重,明儿一早就回长安。”

左良傅笑着嗯了声,跳下了马车,

此时,雪又大了几分,纷纷扬扬地洒向人间。

街面上空无一人,黑黢黢的,各家各户连油灯都不敢点,生怕被官爷们指成反贼,阖家下狱。

左良傅直挺挺地站在街头,仰头,让雪落在脸上,融化了,顺着下巴,一直流到心里。

在这条街的尽头,就是升云酒楼,袖儿在那儿,孤零零一个人。

从昨日到现在,他一直跟在她身后,可现在,他连瞧一眼的勇气都没了。

正在此时,从漆黑小巷里走出个瘦高清俊的男人,是夜郎西。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夜郎西微笑着上前,将大氅披在大人身上,从怀里掏出瓶羊羔小酒,旋开,塞到大人手中,笑道“北疆风毒,当心钻到骨子里,会得风湿,喝口暖暖。”

左良傅白了夜郎西一眼,仰头,猛灌了通酒,看着面前这个嬉皮笑脸的属下,笑着发狠“有时候吧,我真想把你这张臭嘴缝起来。”

“呦,下官可全靠这玩意儿混口饭吃,大人心里郁闷,可别拿下官撒气。”

夜郎西佯装害怕,往后躲了几步,瞧向左良傅手里的酒壶,鄙夷一笑“说是大局为重,不管人家,瞧见人家吐血,立马着急了,上火了,催着下官配了补血益气的药,掺在酒里,巴巴地给人家送到酒桌上。”

夜郎西抢过酒壶,狠狠地嗅了口,笑道“羊羔酒是用羊肉酿的,原本就带点膻,莫说补药,就算往里头加砒霜,保管那位都尝不出来,这番心思白费了。”

“闭嘴。”

左良傅阴沉着脸,狠狠剜了眼夜郎西。

良久,男人叹了口气,问“你相信缘分么?”

“大人是说谢子风和梅姑娘?”

夜郎西是剔透人,一语道破。

“嗯。”

左良傅心里酸酸的,有些吃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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