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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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叶总也谈过以后,回应方式被确定了。

深蓝影业在酒店火速召开新闻发布会,导演亲自澄清关于“潜规则”的不实传闻。

公关部的开场白后,谢兰生手正正麦克,道“深蓝影业的结论是这是一场蓄意构陷,在网络上发帖的人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谢兰生的声音极稳,示意屏幕给出图片“首先,我必须向大家道歉,我建组时调查失误,没能查出演员副导人品上的重大缺陷。不过,我在发现周姓副导收费试镜、利诱演员后,第一时间与其解约了。屏幕上是一见钟情与此人的解约合同。”

顿顿,谢兰生又道“我那天叫一个助理去看一看试镜现场,她察觉了一些问题,我立即与莘总过去,而当时,此演员副导正在楼上对演员行龌龊之事。”

这个澄清太劲爆了,台下记者目瞪口呆。

“我是见过当事人。敲开门后我跟她说,一部电影所有角色都要导演亲自来定,而且,绝大多数的副导演都是正常选演员的,没人可以封杀她,她不需要受人威胁,之后就让对方离开酒店了。”谢兰生让深蓝的人点击播放一段视频,“这是酒店那段时间最完整的监控录像,比较长,恳请大家耐心看完。”

视频缓缓播放出来。谢兰生与莘野两人赶到门口,用力砸门,之后门就没关上过。仅仅过了七八分钟,发帖子的女演员就拿着东西走了出来,还一边走一边抹泪。又是大约两三分钟后,谢兰生与莘野也离开了。

“哗”有料了,娱乐记者们的脸上开始放光。

谢兰生在内心叹气,又说“我们回到一楼以后,制片主任对试镜者第一时间进行退款了。这是演员签字照片,而这个,是当天银行流水。”演员签字只有姓氏,后面的字被打码了。银行流水则加盖着“中国工商银行”的章,每一栏都是500元,备注写着“试镜退款”。

“另外,”兰生又道,“我与莘总当天晚上去警察局对此报案了。屏幕上是报警回执,我们不会伪造这个,否则犯罪了。”

又是一片相机快门的声音。

“最后还有最荒谬的负能量跟卖国求荣”谢兰生说,“首先,我那时候始终认为,可能现在还是认为,诚实、正对真实、直面人性,接受人的一切善恶,就是最大的正能量,而不诚实、逃避真实、否认人性,就是最大的负能量。生根源于一个新闻,屏幕上是相关报道,我今早翻图书馆的旧报刊才找出来的。我只是想记录记录这些人和这些事,再让大家看一看,说句实话,咱们今天种种争论21岁的我是没想到的。1991年,14年前,也不存在这些东西。”接着,“1994年,我第三部电影作品差点入围戛纳电影节,大家知道,这是殿堂级的竞赛。但是那年的组委会换了一个新主席,他认为山坎宣传政治,最后警察解救哑巴的镜头太慷慨激昂了,希望黑白代为参展。相信在座的很多人看过山坎还有黑白我对这些无法接受,跟主席大吵一架,写了声明,退出戛纳。

屏幕上是这份声明,我当年是传真去的,这是原件,大家看看吧。我们会做这份文件形成日期的鉴定,大家请给这件事情一点点的证明时间。我想,这能证明那个时候我只是想拍点故事,不屈服于权力,不管是哪边的权力,也不屈服于资本环球影业让改成odendg我也同样是拒绝了。”传真具有法律效力,组委会是接受了的。

几秒钟后兰生又说“生根是在日本朋友的arty后卖出版权的,我不否认。当时,亚洲只有日本电影可以卖掉欧美版权,所以,我受邀时非常开心我必须要卖掉电影、收回成本、还掉欠债。但是,电影人的相互交流不应该被国籍束缚,我们只是正常交友,我很珍惜这段友情。森田小姐很有思想,受大师们影响颇深。”谢兰生的十指紧握,声音带了一点颤抖,“就在事件发生以后,远在日本的森田竟发过来了一些资料我牵连了我的朋友,我很愤怒,也很无奈。”

材料又被打出来了,旁边附着中文翻译。

“好了,”谢兰生说,“我真心希望,这场风波赶紧平静,这场闹剧赶紧过去,观众目光可以放在一见钟情电影本身上。”

他说完,深蓝影业的叶总又做了一些补充回应。

屋里都是各大电视、各大网站娱乐记者,他们会把这些回应最大限度传播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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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点半钟,深蓝影业的发布会结束以后,公司公关在网络上同样发了澄清公告。

因为针对谢兰生的两个帖子是发布在天下电影论坛上的,深蓝影业这封回应也发布在了天下电影主版块上。

它采用了设问形式,一共分四个部分,第一部分叫“一见钟情有潜规则”第二部分叫“一见钟情收费试镜”第三部分叫而每一个标题下面,深蓝影业都啪啪啪贴出一堆实际证据,无法反驳的实际证据,与之并列的还有条理清晰的冷静说明。

与此同时,它还发了一封导演谢兰生的补充公告,题目叫是我起了反叛之心我的15年,我的反思。

所有人都被打动了。

谢兰生在信里写道

我在最近才意识到,这个社会变化太快,很多朋友并不清楚十几年前种种状况,因此,我也愿意随便说说我这15年,我的想法。

我出生在1969年。说来有些不好意思,我大概是三岁那年对于“电影”着了魔的。大家可能并不知道,直到1994年欧美电影才正式地进入中国,但我当时非常幸运,因为小叔有些门路可以跟他看“内参片”由专人引进、翻译,给首长们看的片子。三岁那年,看到荧幕上机关枪突突突突地扫射时,我的手脚一阵抽搐,还“啊啊”地尖叫了。这件事在后来成了家人取笑我的素材。可我想啊,它那么真,那么真又真实,又梦幻,像我们的现实世界,但是更美。真的更美。

我喜欢看“内参片”,比如大幻影发条橙午夜牛郎安妮霍尔并且深深为之着迷。我控制不住地每天模仿电影中的人物,学他们说话,学他们行动可

是后来我意识到,我学校的那些朋友都没看过这些片子,甚至,没看过任何片子。于是,为了不让朋友眼馋,我便把对电影的爱深深深深隐藏起来,可是,当它成为一个秘密,它变得更为珍贵。这一隐藏,就是十年。

说来还是不好意思,我本能考北大清华,却选择上电影学院,在交志愿的那天把第一志愿偷偷改了。家里当时鸡飞狗跳,我被打了无数顿。可我很开心,真的开心,好像,戈达尔的激烈情绪、特吕弗的人性洞察、斯科塞斯的慑人张力,都触手可及了。

可实际上不是这样。

毕业后,我被分配到国营的电影制片厂去工作。我为了有上片机会主动放弃留京名额,然而最终还是失望了。当时拍片需要厂标,我们单位一年一个,大导演们还不够分,刚毕业的只能等着。有回,厂里必须筹备、摄制关系户的一部电影,文学部的问了一圈,没有导演愿意沾,而我为了可以上片大刀阔斧修改剧本,可临开机时,厂长却让把“总导演”给有关系的其他人,我只能当执行导演。我拒绝了,继续蛰伏。到1991年3月,我听见厂长说,“谢兰生要锻炼五年才能真正承担重任。”我不知道,这是因为我不“听话”,还是因为我新毕业。

可是,“等♂ahref":"♂a♂请来旧时光文学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会耗尽我的才华。那天,我决定了自己拍片。我当时对我自己说“你好,我叫谢兰生,我已经毕业两年了,再不拍片我就要死了。”我想,为何画家可以画画,作家可以写书,导演却不能拍电影呢我偷偷拍,再偷偷卖,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蹲监狱我也认了。作家不能只当助手,画家也不能,别人的片跟我的片完完全全是不同的。

于是开始筹备生根。

当时很难。为了筹资,我到公园演过猩猩为了我中国境内不能冲印,我把片子送去澳洲,澳洲海关开箱检查,胶片见x光,报废了,一切又要重新开始谢兰生把一点一滴在纸上写出来了。

另起一行,兰生又道

我再一次非常幸运,生根入围都灵影展。我没资金去打广告,只能站在酒店门口,或站在会场门口,一边发宣传单,一边说“请来看看我的片子请来看看我的片子”那个时候,参加影展、卖掉版权,在欧美的电影节和电影院中被放映,是唯二的见光机会。何况,我也必须还清欠债。

结果大家都知道了。回来我被禁了8年。

1993年,美丽的海入围戛纳,1994年,山坎黑白退出影展,我就觉得挺没意思,欧美参展挺没意思,于是,带着自己几部片子在咖啡馆私下放映。有一回,我在举着大黑布遮某咖啡馆的天窗时,跌下来,摔断了腿,我在医院悄悄哭了,想,“我好想被公映啊。”“真的,好想被公映啊。”

1995年,vcd盗版碟流行起来,我觉得是一个希望,被看到的一个希望。于是,我请莘野来拍圆满,又一次参加影展。圆满柏林擒熊以后,盗版商们毫无反应,我就带着剧组的人在全国的租碟社问,让老板向盗版商们反馈这个市场需求,最终,我的盗版出现了,我那时候

欣喜若狂,在大街上跑了起来。

1997年

2003年,我永远都忘记不了。11月1号那天下午,我在新开的图书城漫无目的随便溜达,却见到了看电影杂志的总编辑张学文。在那里,张总编对我透漏,“民营公司不需要跟大制片厂买厂标了”“流程变了,在前进了”“电影局要给您解禁了”

他没说错。2003年11月30号,在电影局与青年导演的座谈会上,我跟其他独立导演被电影局正式解禁。

而后,这一年半,我拍摄了一见钟情。

至此,走过漫漫的15年,我终于能被公开放映了。

被人看到的时候,我才是活着的。

在我看来,走当初的那一条路自然而然、别无选择,即使后来被讨论、受争议,我也从来不曾后悔,亦不曾羞愧。那时情况太特殊了,与今天完全不同,并不存在为名为利去迎合谁或讨好谁。我有时候觉得委屈,想你们是不是太敏感了你们是不是为面子呢难道可以忽略那些还在受苦的人们吗说实话,我不希望我的片被拿去证明什么东西,或是大国崛起,或是别的,我很为难,它做不到。不过,另外一些时候,我又陷入一种迷茫。政治实在太复杂了,导演对此滔滔不绝也是十分危险的事。我只知道,21岁的一个青年无法判断“过不过界”。至于现在,我不想了,太麻烦了,这些判断可以交给电影局审片委员会,笑。我只在做我可以做的,比如,就在上月,我与电影局的川局再次表达我的想法,同时也是表达电影人的想法希望,审片委员会的构成可以进一步地改良,减少官员的数量,增加其他人的数量,比如,电影与社会的学者、儿童教育专家,还建议了审片委员的年轻化等等东西,以及让电影人的作品能更容易与观众见面。我只想从电影出发,也只能从电影出发。我希望能更加自由,我不避讳这一点。

性格使然,谢兰生是比较温和的,这个阶段,他只思考“能做什么”,比如促进放宽尺度,再比如争取规范条款。不过,他也知道,很多很多的电影人很激烈地反对审查,即使明知它绝无可能被取消,“不沟通”在表明态度的同时也放弃了博弈。

最后,谢兰生写道

这些天,一些朋友常常问我谢兰生,见到资本的獠牙了吗见到资本的狰狞了吗你是不是非常伤心是不是非常绝望

老实说,没有。

我们这些“独立导演”的解禁电影陆续上映,被观众嘲笑说“闷”,被媒体宣判死刑,而我还有一见钟情呢,被争论、被打压,可是我们还在拍摄电影,我们还在这里活着。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我们经历太多太多,我们永远不会枯萎。所以,尽管争论,尽管打压,我并不会想要摆脱独立导演这个标签,亦不会想要逃避刀刀见血的新市场。“六代导演”“独立导演”“中国导演”或者,“转型期的中国导演”“夹缝中的中国导演”,这些词汇我都听过,经常不是好词,可我愿意属于它们,发自真心地愿意继续属于它们。

谢兰生

2005年5月2日

深蓝的和谢兰生的两封公告一贴出来,天下电影等等论坛整个风向都变化了。

无数人说

我信了。

我也信了。

那个年代好耽误人。

天,我是真的从不知道以前导演这么困难

人家只是想拍一拍自己写的本子而已谢兰生跟孙凤毛是最开始拍独立电影的,这些年被骂的够呛,太可怜了,太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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