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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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下榻驿站,驿站从官吏到小厮,都要积极招待。

已经半停的雨水顺着檐头,如滴漏一般断续地掉着,声音清脆。雨溅在地上,形成一片小洼。

夏容领着侍女们,穿着白袜红裙,手托托盘从回廊下鱼贯走过时,方桐打了声招呼,将夏容拽了过去。

方桐看向一间厢房的方向“可有为言二郎备下新衣送去还有,言二郎冒雨而来,身上旧伤未愈痊,又淋了一天的雨,若是耽误,得了风寒就不好了。你还要备些药膏、绷带纱布、姜汤送去。”

夏容睁大眼“可是殿下说不要我准备这些。殿下说病死活该关我什么事。我怎能忤逆殿下”

方桐叹气。

他为她指点迷津“殿下有时候说的话,你得反着听。她怎会突然说什么病死活该分明是心里挂念言二郎,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亲自探望。这时便需要你去猜殿下的心思了。”

夏容恍然大悟,连忙道谢。

她正要去忙活,又忍不住退回来问“方卫士,你跟着殿下的时间最久,最为了解殿下。你能不能给我句准话,我该用何种态度对待言二郎咱们殿下和言二郎,到底是断了还是没断”

方桐含糊道“你当驸马一样伺候便是。”

夏容眼眸瞠大,刹那间托着托盘的手都颤了一下。

暮晚摇心烦意乱。

她在驿站最好的房舍中住下,先去洗浴了后,就坐在床沿边,心不在焉地擦拭着自己的湿发。侍女们被她赶了出去,没有在屋中服侍。她自己乱了一会儿,听到了“笃笃”的敲门声。

暮晚摇沉默,有点儿生气地瞪着那扇木门。

虽然门外人没有说话,可是这般轻缓有节奏的敲门声,她直觉便是他。

果然,言尚声音在外响起“殿下,我端来姜汤给你。我可以进来么”

暮晚摇“不可以。”

门外便不说话了。

暮晚摇瞪着门,看到门上照着的影子一直没离开。显然她不应,他就不走。

她更加心乱,气怒地将擦发的巾子往地上一扔,恨自己心软,语气便冲冲的“进来吧。”

言尚推门进来,关上门,目光快速地扫一遍屋舍。

他将暮晚摇砸在地上的巾子捡起来,叠好放在案上,又端着姜汤到坐在床沿边的暮晚摇身边。他俯眼看一眼这个夜里穿着轻纱长裙、闷闷不乐坐在床头的公主,便开始劝她喝姜汤。

暮晚摇心烦他这种无微不至的体贴。

她眼睛快速看他一眼,见他应该是洗漱过了。

乌发只用银簪半束,还有些潮气。他垂眼站在她面前,换了身干净的男式杏色长袍,这般轻的颜色,衬着他清润温和的眉眼,被他穿出了风流儒雅的气质来。衣袍有些宽松,想来是为了不碰到他里面的伤。

而想到他肩背上尚未好的伤,暮晚摇想他追了大半天、在雨里淋了这么久,就心软了。

她喝了姜汤,将碗递回去,总是含着媚色的美目这一次低垂着,并不看他“喝完了,你可以走了。”

言尚没走。

他站在她面前半晌,低声“我有话和你说。”

暮晚摇不吭气。

言尚“我们和好吧,好不好”

暮晚摇嗤笑一声,这一次她干脆翻身上床,身子往床里一滚。她卷上被褥,用手捂住耳朵,一副“我不要听你说话”的架势。

言尚坐下来,非常习惯地伸手扯了被子,盖在她肩上。

他知道她脾气就是这样,心中也不以为忤,继续温声细语地说自己的“我已经想好了,有没有孩子都没关系。我可以接受的。”

暮晚摇原本做好了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搭理他的打算。

可是他来这么一句,她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实在憋不住。

于是才刚躺下的暮晚摇刷地一下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她曲腿坐在床上,面朝言尚,瞪着他,嘲讽道“想了一个月才想清楚,你想的可真够漫长的呀。”

言尚有些自愧。

他搭在床上的手指屈了屈,低着眼睛,轻声“对不起可是这确实是很大的事情,我确实需要好好想清楚。我之前说无所谓的时候,你不是怪我只是敷衍你么我不想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你还怪我逃避我现在不逃避了,已经想清楚了。”

暮晚摇觉得可笑。

她声音抬高“我要你一个答复,你给我想了一个多月才想清楚你早干什么去了你想清楚了就想来与我和好,你不觉得晚了么难道你追来,我就会点头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离了你就活不成了”

她语气激动,带着一腔愤怒和失望。

言尚看到她眼中的怒意,有些慌,忍不住为自己辩驳道“我、我本就是这样的人对不起。可我和你不一样你只要一时痛快,可我想的是长长久久。你只关心一时一刻,可我不能这样我必须要为我们的未来想清楚的。”

暮晚摇“你想清楚什么了”

言尚停顿了一下,道“我见过春华了。”

暮晚摇敏感地跳一下眉,看向他的目光变得锐冷。

而她的猜测果然中了。

因为言尚下一句道“我问过春华你在乌蛮的事摇摇”

他说一半,她跳下床就要走,言尚伸手拉她。她挣得很猛烈,他却知道不能放她这么走了。他紧紧抱住她,硬是将她拖拽到了自己怀里。

暮晚摇又踢又打,却是挣不脱,她气得脸红,又因自尊而发疯。她低头一口咬在他手腕上,言尚闷哼一声,却还是不放开她。暮晚摇抬头,目中因怒火而发亮,她尖声“谁让你问的谁让你多管闲事我们已经分开了你别管我的事”

言尚被她又踹又打,手臂和膝盖都被她打了好几下。他苦不堪言,渐觉得制不住她,不禁语气加重,声音也抬高一点“我从来没想跟你分开。是你赶我走的我一直在想我们之间的事,我”

暮晚摇“你就那么在乎我以前的事么”

言尚“是我在乎么是你自己在乎的不得了,是你让我不得不这样的。你自己要是不在乎了,怎能影响到我”

暮晚摇冷笑。

她被他抱在怀里,他箍着她的腰不让她走,但她的手还是自由的。这番姿势其实不适合吵架,坐在他腿上的样子实在暧昧,但显然两人现在都没那种心思。暮晚摇抬手就掐住他下巴,在他错愕时,她凑来就亲向他。

言尚糊里糊涂,制她身子的手臂放松,他也说不清楚,等他弄明白的时候,他和她已经气息缠绵,难解难分,唇被吮得润泽鲜妍。

他体温滚烫,心脏咚咚,忍不住倾身想要更多的。暮晚摇却上身后倾,退了开,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言尚一脑子浆糊,被她这种眼神打醒。

暮晚摇骂他“你不在乎我亲你的时候,难道你不会想别的男人也这样亲我么你搂我的时候,不会想别的男人也这样么你根本不可能不在乎,骗人就能显得崇高么”

言尚涨红脸,他说“我就是没有想。”

暮晚摇“不信”

两人说着又有开始吵架的架势。

暮晚摇步步紧逼,言尚又急又气,半晌憋出一句“你一靠近我,我就犯糊涂,我根本想不到那些。我又不是你,亲人的时候还要算计我,还要使坏我根本不会那样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花花肠子啊。”

暮晚摇呆住。

言尚说完,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也微怔,眼下浮起赧然羞愧的红晕。

他与她对视半晌。

他轻声“我真的没有想那些。”

暮晚摇看他这样子,其实已经有些信了。她咬了咬唇,忽觉得自己可笑,实在无理取闹。她手掩面,扭过脸,干干道“哦。”

言尚见她乖了,不闹腾了,他才微微舒口气。拥着她的肩,他低头来看她。她捂着脸挡着,不给他看。言尚心中好笑,轻声“干什么呀”

暮晚摇不吭气。

言尚“那你愿意坐下来,好好听一听我想了一个月的结果么”

暮晚摇“听啊。我倒要听听你这一个月都在想些什么。”

她有一种破罐破摔的放松感。

如果言尚知道了一切她的提防便没有意义。她倒是想听一听他的意思。

门外的侍女们听着里头的吵闹声,还听到公主的尖叫声。公主那般愤怒,她们在外严阵以待,就等着什么时候公主喊她们进去,她们将言二郎赶走。但是里面吵了许久,反而安静了下来。

夏容和其他侍女们面面相觑,便慢慢退远了。

房舍中,言尚正在拿着巾子为暮晚摇擦发。他非要这般劳碌,暮晚摇也懒得理他。听言尚非常细致的

“你只是伤了身,乌蛮那样的地方又没有什么好医师。说不定你好好调养几年,身体就好了。我猜,殿下回来长安后,是从未找过医师看过的,因为你不敢我觉得,可以请医师好好看一看。即便是真的不能生子了,也能将殿下身体多年的亏损补回来。

“天气稍微一变,殿下就要生病,我也很担心的。”

暮晚摇瞥他。

她心中茫然,想不到有一天,她竟然能这么心平气和地坐着,和一个郎君讨论她不能生子的事。按她本性,她一定是要生气,一定会听一句就走。然而言尚语气平和她的头发还被他抓在手中。

他语调悠然,好像说的不是她不能生子的大事,而只是一件明日吃什么的寻常讨论。

这般态度,确实抚慰了暮晚摇。

他的谈话技巧之好,让暮晚摇不得不跟着他冷静。

暮晚摇颓丧道“不能生就是不能生。找医师调养,也不能生,怎么办”

言尚“真的不能,就只能接受了。幸好我家中还有兄长,我大哥有儿子,我们家不会绝后的。而且,我有没有告诉殿下,我三弟也要成亲了三弟很快也会有孩子我在家中排行二,传宗接代的事,也不至于一心指望着我。

“你又是公主殿下。即便我们没有孩子,也没有人敢说你的。你不必担心有人指责你这样想一想,当公主,其实也挺好的,是不是”

看他竟然开玩笑,暮晚摇扭过脸。她并没有笑,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没人会说我,却会说你。你走到哪里都要受影响。家人的指责、族人的质疑、朋友的关心、官场同僚的疑问你此后一生都要承受这种压力。”

言尚低着头,慢慢“嗯”了一声。

半晌道“所以我不是考虑了一个月,才考虑好么”

暮晚摇别过脸,她抿唇“你其实不必这样的。如果因为同情我,大可不必。你这般好,喜欢你的女郎多的是。你根本不用承受这些压力。”

言尚重复一遍“所以我考虑了一个月。”

暮晚摇肩膀轻轻颤,她却故意做恶人,作出不理解他的样子来“你这是拿你的好心来逼我了”

言尚“是以心换心。我想告诉你我的想法,你不接受的话,我也没办法的。”

言尚凑过来看她,她扭过脸不让他看,他轻叹一声,将她搂入自己怀里,让她的脸贴着他的颈。这一次他感觉到颈上的潮湿,她却不必因被自己看到而不甘了。

女郎在怀里颤抖着,言尚轻抚她后背,安慰她。

她声音带着哭腔“可是你很喜欢小孩子呀。”

言尚低声“我也很喜欢殿下呀。”

他哄她道“日后、日后,若是你真的不能生,我们可以找我大哥和三弟,过继一个啊。你要是不想要我们家的孩子,这世间被父母抛弃的孤儿也多的是当、当然你不想要,也没关系。人生十全九美已然不错,没必要样样顺心。”

他轻声在她耳边说话,说他的计划,他的想法。他是真的认真考虑了这件事的后果,然后一一想法子去解决。他用他的态度抚慰了暮晚摇,暮晚摇本觉得这是一件极大的事情,可是言尚这样,她又恍惚觉得,其实也没关系。

只要他还在就好。

暮晚摇从他怀里抬起脸,她手抚摸着他的面容,睫毛上沾的雾气蹭一蹭他的脸。她要来亲他,言尚却往后退了一下,表示了一下他拒绝的态度。

言尚低着头“我给了你答复,你不给我答复么”

暮晚摇茫然“什么答复”

他向她看一眼,抿了唇,微有些赌气的样子“你要嫁别人的答复。”

暮晚摇一顿。

说“这个呀。”

言尚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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