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1 / 2）

陆绒转过头来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泛着金色的光。

“你是谁”他问。

“我是晴明。”对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他话语之坚定就如荒川之主。

名震平安京，流传千年神话的晴明有着一头月华钟爱的银色长发，出外时穿蓝色狩衣，一举一动皆为典范，在家却是很随意，带着另一种洒脱的美。异于常人的眸子由深变浅，仿佛能够看穿人心，世间千千万，都逃不过这双眼睛。

声音如同淙淙流水，悦耳动听。大阴阳师风姿过人，令人见之难忘。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对方问他，“你是谁”

人鱼张了张嘴，最后低声答道“我是陆绒。”

晴明问“陆绒是谁”

“陆绒是”

荒川之主也问过相同的问题，问到最后，陆绒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当有一天，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认知和现实偏差极大，不断处于陌生环境当中，身边没有任何一个认识的人的时候，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回答哪一句“你是谁”呢。

陆绒是真实的吗

那这个世界呢

荒川之主当时高举轻放就放过了这个问题。

晴明轻笑了一声，对他说“如果你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你就没法真正化形。”

银发的阴阳师说“化形就是自我认知确立的时候，在这个世界上找到自己的立足点。”

“你要知道自己的谁，你才能真正成为你自己。”

“就好像荒川之主，”晴明说，“妖怪原本是有自己的名字的，独一无二，非常重要的名字。”

“化形的时候，这个名字就会真正的成为咒，烙在你的心里。谁真心呼唤着这个名字的时候，妖怪就会听见。”晴明眺望着荒川的方向。

陆绒那双仿佛有着鎏金的眸子顺着他的视线转移，“就像是荒川之主那样吗”

晴明摇头，“荒川之主是这个妖怪对荒川的誓言。现任的荒川之主自己曾经的名字已经消失在这个世上了，荒川之主严格来讲并不算是他的名字。不过他放弃名字的时候确立了自己的意愿，继承了荒川之主的名字，对荒川立下他的誓言。”

荒川之主就是荒川主人的意思，是一个尊称，也是这个妖怪对荒川的誓言。

“妖怪的名字就是这样，或者是自己起的，或者是继承的。每一个名字都是一个独特的咒，等到化形的时候，就是这个咒真正成立的时候。”

陆绒却问他“你不是也可以给妖怪起名字吗”

晴明听了就笑了，笑得花枝乱颤，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当然，当妖怪自愿，而阴阳师足够强的时候也可以起名字，那就是牵绊的契约了。”他对陆绒眨了眨眼，“契约也是咒的一种嘛。”

当自己不能立足于自主立足于天下地上时，依附在别人之上，自然就不需要找到自己。

大阴阳师探身凑近妖怪，右手附上了小妖怪的脸颊，他近乎痴迷地近距离凝视着对方那双金色不断跃动的眸子，仿佛在看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他低声问，如同来自深渊里痴人的呢喃低语，带着一丝若即若离的魅惑，探讨最初的本真。

“你是谁”

面对阴阳师的逼视，他不晃不动，金色的眸子里甚至没有一点多余的感情流露。

“我是陆绒。”

微妙的气场开始改变，原本哗啦啦从天而降的水珠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就像是这个庭院里的时间被时间之神遗忘在了角落。

陆绒的耳边听见了水滴的声音。

“滴答”。

从生命最初的源流之中，有一小滴金黄色的液体偏离了原本的轨迹，离开了同伴们组成的巨大洪流，独自滚向了另一个未知的方向。

它落下来的那一刻，终于和这个世界建立了真正的联系。

“陆绒是谁”有人问道。

有一个人的声音，又像是有许许多多的人同时发问，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所有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只问一个问题“陆绒是谁”

“陆绒是3”如从远不可及的天边传来的声音，又隆隆在耳边作响，清晰又不可细闻。

晴明那双浅色的眼睛微微睁大，瞳孔微缩。他一仰头，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啊原来如此”

圆润停在空中的雨珠折射着他们两个的身影，隐隐约约间就脱离了世界原本应有的轨迹。雨珠迅速回归到天上，下一刻又立刻垂直落了下来。

等雪女出来迎接晴明的时候，庭院里一切如常，既没有浅色眼眸的晴明，也没有金色眼睛的陆绒。刚才发生的一切，被神明从时间之中寻找到了庭院里的这个片段，“咔擦”一声就被剪去了一截。

放在了它应该在的地方。

做好准备才出来迎接晴明的雪女看见的，只有晴明突然高涨的情绪，和趴在走廊里睡着的小鱼妖。她冰蓝色的眼眸中染上了明显的疑惑，隐隐似乎有什么不对，又不可确定。

晴明已经将小鱼妖抱起来，走进室内。“今天这场雨估计还要下好久，真是一场漂亮的雨。”

雪女垂眸，习惯性地将心底的疑问放在了心间而不吐露。她原本就是话少的妖怪，并不习惯盘根问底。

第二天陆绒起来的时候，天还在下雨。这场雨滴滴哒哒，从大变小，从小变大，就是不停。

他愣愣地趴在窗户上凝视着一片烟雨朦胧，晴明那充满野趣的庭院仿佛都蒙上了一层滤镜。

模模糊糊，又带着一丝清新的美。

“嘶。”陆绒动了动，发现浑身超累，像是昨天绕着荒川的出海口来来回回十几遍。他动了动鱼尾，感觉自己的鱼尾分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