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臣（三）（1 / 2）

“奴家是钱唐人士,要去姊姊家探亲，不想错估脚程，天黑了,无处可去，好心人能否叫奴家借住一宿……”

“吱呀——”门开了个缝，一个男人冷冷地看了出来。

苏奈只见他个子极高，腰板笔直,再看那抿起的唇,板起来的肃然面孔,还有那凤目,苏奈娇滴滴的声瞬间掐断了。

咦？这个人她认识！

他就是茂哥儿那个十分严厉、从来不笑的老师,季先生……

刚认出人,门咣当关上了,险些把苏奈的鼻子拍扁。

门板内传来一道声音：“我家中并无女眷，你一介女流之辈，不便收留，找别人吧。”

屋里，季先生转身走开,衣摆却被人拽住,那手如胖笋般，再向下瞧,那黑黑的小胖墩个头尚且不及他腰，一对眼睛挤成两条眯缝，总感觉是在好脾气地笑。他拽着他的布衣执拗地摇了摇,摇得两腮的肉微微颤动：“季……尧臣，我，我们——”

季尧臣面容复杂地皱眉，把那手扒拉下来，用尽耐心：“公子，我与你讲过，这段日子不同往日。我们在这里，越低调越好，不要随便给旁人开门，还有能避免的麻烦，都不要去招惹。”

他听得懂么？季先生心内微讽，恐怕重复多少次，他都记不住。

那孩子在不合身的布衣上擦擦手，慢吞吞地点头：“好。”

“哐哐哐！”外面那小妇人却又敲起门来，边敲边抽泣，“奴家举目无亲，又渴又饿……实在走不动了，万一遇到了歹人怎么是好？大哥，行行好，能让奴家进来喝口水么？”

季尧臣拧眉，骤然厉声道：“叫你去旁人，你可听得到？”

那孩子吓得一颤，离他远了些，险些跌倒，被他一把扶住肩膀。

门外的苏奈也一哆嗦，爪子在门上滋滋地挠着。凶什么凶！

这破地方好邪门。

走了这么远，只有一处村子，村子里，竟然只一户有男丁……不找你找谁？

老娘偏要采到！

“哐哐哐……”

大约动静实在太大，季尧臣从屋里走出来，。

苏奈迎上去，又被那道黑影挡了回来，他反手掩上门，冷冷看向四周灌木，随后，目光落在眼前女子身上。

月光下，这小妇人体态丰满，两颊生晕，娇羞地低着头，露出一截雪白的颈，虽着布衣，难其掩姿色。

不似良家。

季尧臣蔑然一哼：“你要投宿？”

“多谢大哥。”苏奈的目光直往他脸上瞟，“奴家饿了一天，一直走，脚也软了……”说着便往那脊背上靠去，季尧臣却冷不丁拐了个弯，她靠了个空，险些摔倒，裙子下的大尾巴炸起。

季尧臣已叩响隔壁房门，将她一指：“阿雀娘，那里有一女子，想在您家借住一晚。”

苏奈龇牙，后退几步。那屋里已经迎出来一个荆钗布裙的妇人，满面同情在她面上瞧了瞧，将她拉了进去：“我说怎么敲开门又说敲错了。面皮薄，刚才不好意思说吧，可怜见的……”

片刻后，苏奈跪坐在土炕上，手里捧着一碗热水喝着。

她拿眼角环顾四周，这屋内穷得可以，和遇见鸟精的那一家差不了多少。在孙府住惯了二姊姊香香的大房子，骤然换到这小屋里，总觉得拥挤得慌。

何况，几个垂髫的小女娃跪在她旁边，都在偷眼打量着她，好像围观什么稀罕物什。

她们都不曾见过这般妖娆的女子，眼神里充满敬畏。

看着看着，美貌的小妇人眉心一蹙，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进水里，将她们吓了一跳。床头的妇人坐直了身子：“呦，你这是怎么啦？”

苏奈抹着眼泪道：“大姐，奴家其实是隔壁季先生的浑家。几个月前闹了别扭，他一气之下就到了这里。奴家好容易找到了门口，他却死不认账，不肯让奴家进去……”

那妇人一脸惊骇：“你，你是季家儿子的浑家？原来那胖胖的孩儿是你生的呀？”

一个女娃插嘴道：“矮墩子跟她，一点儿不像。”

“别插嘴。”大点的女孩嘘了一声。

苏奈抽泣，只哭得梨花带雨：“奴家从京都来，千里寻夫，想不到他连一面都不肯见。”

“季家的儿子确是早早去了京都，这多年连乡音都改了。”妇人疑惑道，“可是没听说过他娶了妻……他同我们说，那孩子的母亲已经没了？”

苏奈一哽：“那，那是相公心中生奴家的气。”

将那张芙蓉面一转，雪腮挂泪，丹凤眼含情，眼珠子转了一转，将几个凡人的视线都勾到了脸上，“因为奴家生得好看，又嫁了个好郎君，邻居心中妒忌，总是爱嚼舌根，污蔑奴家跟这个那个男人有染。一来二去，相公信以为真，不听奴家解释，闹着要与奴家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