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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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爷爷砚哥哥的眼睛有救了”这个圆叶子的草,正是她要找的魂心草

“主仆契约”可以说是魔界特权阶级必须学会的傍身技能,蒲松雨很小的时候,就被魔王陛下亲自教授的,她对这个契约以及勾画契文的魂心草再熟悉不过。

“你说什么”贺建贤没听懂她的话。

蒲松雨很快想起来,这件事还没有跟贺家的人说,她也不确定要不要说,毕竟“主仆契约”这种东西,光听名字就很赶客了。

蒲松雨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如先斩后奏只要砚哥哥愿意接受这个契约,只要签订契约后,贺明砚真的能看见这个世界,贺家人那么希望他能见到光明,一定不会反对的,就这么定了

打定了主意,她就把这件事含糊带过了。贺建贤也没深究一个小娃娃的话,只当她是闹着玩呢。

“雨雨今天想吃什么我让张阿姨做给你吃”贺建贤笑眯眯在她头顶摸了摸。

蒲松雨此时满心都是那个契约的事情,连最爱的美食都没心情吃了,拉着贺明砚往屋外跑,一边说“爷爷,我和砚哥哥有点事情,得先回去,爷爷下次再来找你玩。”

贺建贤不明所以地跟出来,蒲松雨已经跳上车,让保镖送他们去上次她去过的贺家的大房子。

这个时候贺绪林和夏柔都还在上班,贺家没有其他人。

蒲松雨让保镖在外面待着,自己牵着贺明砚进了屋子。

贺明砚不明白她为什么跑来跑去,在她的小手上划了一个问号。

蒲松雨把拿回来的魂心草放到一个碗里,打算将它碾成汁,但在这之前,她需要和贺明砚充分沟通好。

她把夏柔给他们玩的iad拿出来,用语音助手将她要说的话译成汉字,然后再挨个写在贺明砚的手心里,这是她学会用iad后,灵机一动想出来的办法,公主殿下很聪明,就算有些字她没学过,依样画葫芦她是会的。

蒲松雨砚哥哥,我现在要和你做一件事情。

贺明砚歪歪头你说。

蒲松雨就将那个契约的事详尽且简洁地写在他的手心上,最后写得小胳膊都酸了,想着等以后砚哥哥能看见后,她一定要好好休息休息,再也不要天天学写字了。

贺明砚耐心地等她写完,愣了很久。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可能亲眼见到这个世界,尽管他的父母给了他最多的爱,尽最大的努力不让他受到来自外界的伤害,可是他还是不可避免地知道了自己与其他小孩的不同之处。

其他的孩子们,他们拥有明亮的、能看清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花花草草小猫小狗、五彩缤纷世界的眼睛,拥有能听见小鸟儿的歌声、爸妈怜爱的呼唤、世间一切美妙弦律的耳朵,可是这些他都没有。

他没有见过书中描述的、蔚蓝的天空是什么样的,没有见过红色的花儿又是什么样,也没有听过妈妈呼唤他的名字,他对弦律没有概念,对颜色不知其意,他甚至不能理解何为光。

他曾经拼命地去想象那些东西,可是因为他从未见过,所以漆黑一片的大脑什么也想象不出来。他曾为此发疯,自闭,排斥陌生人的靠近,直到他最好的朋友小雨的到来。

蒲松雨见他半天没有反应,着急地在他手心写道砚哥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贺明砚将在手心写字的小手一把捉住,在她手心写道我愿意。

他当然愿意。

爸爸妈妈为了让他理解文字的具体含义,请教了很多从事聋盲儿童教育研究领域的专家,之后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在他掌心写字,再让他用另一只手去触摸那些事物,由此进行联想学习。

他们为他倾尽毕生心血,只为了让他尽可能多地了解这个世界。这些他都懂的,他都明白的。

他想让他们至少不再那么伤心,想让总是默默哭泣的妈妈不再夜夜流泪,他想看看盲文书上描写的“颜色”是什么样的,他还想看看他最好的朋友小雨长什么样子。

他想去看看这个世界,而不是被封闭在这个没有声音的黑暗世界里变成疯子,他想从黑暗里走出来,和爸爸妈妈还有小雨一起快乐地大笑,为了这些理由,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蒲松雨得到他的肯定答复,反而有点担心了,她再一次重复在他手心里写道这个契约非常的霸道,一旦我们签订成功,你就再也不能背叛我了,否则你会因为违背契约

她的手指被捉住,打断了她的话。贺明砚对她笑了笑,写道我知道了你不用一直重复了,小雨,我愿意,我相信你。

蒲松雨定定看了他一会儿,鼻子有点酸,她在心里发誓,以后一定不会用契约来约束他,他们始终是平等的

蒲松雨那好吧,那我开始了。

贺明砚点头,闭上眼睛平静地等待她在自己身上写下契约。

两个小孩眼泪汪汪地用针扎破手指,将一滴血挤进魂心草的汁液中再搅拌均匀。蒲松雨咽了口口水,右手食指沾了一点混了血的汁液,开始在他眉心写下复杂而诡异的契文。

古老而神秘的魔族契文天生自带某种魔力,在蒲松雨写下它的第一笔后,她就感觉自己的魂力被它引动了,黑紫色的魔魂一缕缕顺着指尖融入进魂心草的汁液中,再随着她的书写,没入贺明砚的眉心。

贺明砚毕竟只是人类一个五岁小孩,魔魂的力量霸道而强势,在侵入他身体的瞬间,就让他感觉到了巨大的压迫感,像要将他的意识挤出身体。

蒲松雨还是太莽撞了,普通人类的魂魄尚且脆弱不堪,更别提魂魄未稳的五岁小孩,换成其他人,分分钟被她强大的魔魂碾碎。

好在贺明砚的五感天生失去最重要的两种感观,他的世界近乎完全封闭,这给了他足够多的冥想时间,让他的魂魄比同龄不能耐住心性的小孩更加的稳固。

也许是想看见这个世界的愿望太过强烈,那么痛苦的跨等级魂魄压制,他竟然一声未吭,紧咬着牙关顶着魔魂之力的巨大冲击。

此时蒲松雨也不好过,她第一次和人签定这种契约,而且魂魄之力被动地被抽出来,也让她非常的难受。但是她看贺明砚痛苦得脸部抽搐也没吭声,也咬着牙专心将契文写完。

当她画下最后一笔契文之时,呈现完美圆形的契文发出瑰丽的紫色光晕,随即一股巨大的力量在两人周身爆开,两个小孩一下子被弹了出去。

与此同时,一团炫绚的光晕,骤然降临在贺明砚纯黑的世界里,她慢慢地越变越大,从一团光抽条长成人形,最后伫立在他混沌一团的世界的中心,他努力想去看清她的脸,可是那些光太耀眼了,他什么也看不清。

当贺绪林回家时,正好听到这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儿子的房间,就看到两个小孩滚倒在地上,屋里的东西被炸得乱飞,原本温馨的小卧室变成了灾难现场,贺绪林顿时被吓疯了。

“砚砚小雨你们怎么了”上战场也面不改色的贺绪林此时魂飞魄散,抱起这个又去看那个,脸上血色尽失。

跟过来的保镖们也傻眼了,“这”

“愣着干什么打120啊”贺绪林额头青筋爆出,几乎喊破了音。

可能就是因为他的声音太过哄亮,蒲松雨被他震醒了,揉着眼睛从他怀里爬起来。

“小雨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贺绪林见儿子还没有醒过来,眼眶红得滴血,像极了护崽的魔兽见到儿子被伤害的样子。

蒲松雨也有点慌,爬过去抓住贺明砚的手,她很快通过肢体接触感受到贺明砚的魂魄没有事,只是暂时昏迷了,大松了一口气,“伯伯,砚哥哥没事,砚哥哥你醒醒呀,你爸爸回来了。”

此时夕阳西下,最后一缕夕阳的余辉从落地窗投撒进来,落在贺明砚的眼皮上。

贺明砚就像大多数清晨被调皮的阳光打扰了睡眠的人,抬手挡在眼皮上,皱着眼睛从父亲怀里坐了起来。

“砚砚”贺绪林见儿子醒过来,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一些,大手在他身上捏了一遍,确定他身上没受伤,又问蒲松雨,“小雨,刚才怎么回事”

蒲松雨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很聪明,所以大家总是下意识不拿她当三岁小孩,而是当一个可以问情况的小大人。

蒲松雨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跟他说她和砚哥哥私下签定了主仆契约吗那这位贺伯伯会疯的吧

贺明砚从爸爸身上坐起来,一手牵着蒲松雨,双眼还用力地眯着,像是在黑暗中困了很久的人,骤然被强光打在脸上睁不开眼的感觉。

“砚砚,是不是眼睛疼”贺绪林拿开他挡着眼睛的手,去看他的眼睛。

贺明砚表情怔怔,任由父亲盯着自己的眼睛看来看去。

蒲松雨刚才被魂魄之力的反弹冲击、震得脑袋昏昏的,这会儿终于想起了这个事,再看他双眼定定看着贺绪林,小胖手伸到他眼前挥了挥,问道“砚哥哥,你是不是能看见了”她在给贺明砚的契约中附加了一条,将自己的视力借给他使用,如果成功了的话,应该已经能看见了吧

贺明砚第一次准确地抓住了她的手,转头看向她。

蒲松雨爬过去,跟他凑得很近,盯着他的眼睛又问“你真能看见了吗”

贺明砚看看她,又转头去看自己的父亲,目光精准聚焦在他脸上。

贺绪林起像很茫然,儿子这一连串动作,是正常人常做的,但是他的儿子明明不是常人

“砚砚、砚砚,你”贺绪林抖着手想去摸儿子第一次变得那么明亮的眼睛,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毕竟同样的梦,他和妻子已经梦到太多次了。

贺明砚把小手再一次准确地贴到他脸上,贺绪林发现自己哭了,而他的儿子正在替他擦眼泪

贺绪林忽然情绪崩溃,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往外落,他抖着手把儿子抱在怀里,向来作风强硬的男人此时哭得像个小孩,用哭腔问“我、我不是在做梦吧砚砚你、你能看见了”苍天啊,谁能来告诉他,他现在不是在做梦,他的儿子,真的能看见了

“贺伯伯,你不是在做梦哦,砚砚哥哥真的能看见了。”

稚嫩的女童音,就像天降的梵音,确切地告诉他这个事实,成功地让贺绪林的眼泪再次决堤。

贺明砚被爸爸感染了,脸上也挂起了小眼泪,不断去帮爸爸擦眼泪,但却越擦越多,整个小手都被眼泪染湿了。

蒲松雨见他哭得那么厉害,还以为他不肯相信,就跟他说“贺伯伯你等一下。”

她双手撑地从地上站起来,在乱七八糟的屋里四处张望了一番,最后在角落里找到被吹到这里的iad,打开,然后放到贺明砚面前,手指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砚哥哥,你能看见我写的字吗

贺明砚抽了抽鼻子,接过iad,在旁边写道能。

贺绪林哭得不能自已,然后看到儿子稚嫩的手指继续在旁边写道爸爸不要哭了。

贺绪林哇一声,快三十岁的男人,在儿子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夏柔还没有下班,她的堂妹夏茉今天过来找她,提到想把她儿子过继给她们家的事。

夏柔因为当初那些害了儿子的放射物质,在儿子出生后,也被医生告知她和贺绪林都不能再生育,就连贺明砚长大了也极有可能没有生育能力。而她的堂妹夏茉在她结婚后,嫁给了贺绪林的一个族弟,两人的孩子同时拥有夏家和贺家的血脉,过继给他们再合适不过,以后还能照顾行动力受限的贺明砚。

对于夏茉的话,夏柔表面上没有表示什么,心中像破了一个大窟窿,凉风呼啦啦地往里灌,四肢百骸如同浸在冰水里。

送走了妹妹,夏柔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双手捂住脸无声流泪。

丈夫的电话打过来,响了第二遍她才接起来,“喂。”

“柔柔,你快回来”贺绪林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夏柔嚯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激动急促的声音让她以为儿子出事了,边往外跑边焦急地追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砚砚出事了”

“你先回来,回来就知道了。”贺绪林的情绪也如同坐过山车一般,一时半会根本平静不下来,他觉得这么重要的事情,应该让妻子亲自来验证这一切。但又担心妻子太着急,回来的路上再出什么意外,连忙安抚道,“你别担心,砚砚好好的,没事,是好事,大好事情”

他说着说着,刚刚稍微平息一点的情绪,又忍不住再次扬起浪潮,硬朗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到底怎么了啊”一扯到和儿子相关的事,夏柔头皮都要炸了,更别提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见丈夫哭过了。

贺绪林哽咽得说不出来话,夏柔就听到蒲松雨接过电话,对她说道“夏阿姨,是砚哥哥的眼睛能看见了,你快回来看看,不行,你开车不能太快了,砚哥哥会担心的”

夏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蒲松雨也觉得这事电话里说不清楚,就说“夏阿姨你回来看看就知道了,但是路上不要开车太快哦。”然后直接挂了电话。

“喂”夏柔一头雾水,她拿着手机疑惑地出了办公室,尽管她知道这个可能是天方夜谭,可是人心天生就是贪心的,蒲松雨的话以及丈夫的反应,令她控制不住地在内心生出幻想。

如果儿子能看见她咽了咽口水,心跳得越来越快。

电梯将她带到地下停车场,她坐进车里,恨不能立刻飞回家里。但是不行,小雨说得对,她不能把车开得太快,不然砚砚会担心,如果连她也出事了,那砚砚连妈妈都没有了。

她强行压住心中惊人的奢望,平稳地开车回家。

她到家时,家里的保镖都守在门外,整齐地向她问好。

夏柔对他们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推开家门。

她推开门进屋,看到儿子被蒲松雨牵着,而她的儿子,正用他明亮的眼睛看着自己,他的手里还举着一个iad,上面写着两个字妈妈。

夏柔的眼泪一下子就滚落了下来,她难以置信地踉跄着走了过去,半跪在儿子面前伸手去摸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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