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状元和男妻(五)(1 / 2)
陆秉行眉头轻挑。
太巧了,自己赶着时机送上门来被打脸。
他双手背于身后,轻蔑地看了两人一眼,冷冷道,“既然来都来了,就利索点吧,今天说得话够多了,勿需再浪费双方口舌。”
蒋家宝微胖的脸颊,顿时染上血色。
先前知道事情败露,要给顾家磕头认错,他就极其不甘愿,但是蒋梦瑶拼了命地威胁利诱,他这才勉勉强强同意,想着到时关起门来,对着牌位磕完头,马上就走。
现在来到顾家,他才知顾平安居然胆敢门扉大开,将这一切摊在阳光下,一丝退路和情面都不留,而他竟要被这么多人围观。
自从蒋梦瑶发达后,他蒋家宝在村子里,向来都是被人讨好着的,如今,却要当着大家的面,当着那些平日被他鄙视、被他任意欺凌的人面前,磕头下跪,这是何等的耻辱尴尬。
他用力甩开蒋梦瑶的手,就要立刻掉头回家。
蒋梦瑶反应极快,死命拉住他,皱着眉头,低声安抚了好几句什么,蒋家宝才臭着脸,极不甘不愿地跟在她后面,往屋子里走去。
……
堂屋刚刚动了土,碎灰碎土犹存。
蒋家兄妹两磕完头之后,华贵的衣襟上,都自然沾上了些许尘土。
蒋家宝更是刚站直身子,就当场嫌弃地拍打了起来,嘴里还嘟囔着什么不干不净的话。
“继续。”陆秉行看着慈父牌位右下角的位置,漠然道。
蒋梦瑶视线过去,却见是个空白的牌位。
她不悦拧眉,“你什么意思?”
“这是我为自己留的……”
陆秉行咳嗽一声,不疾不徐道,“顾某身体如何,大家心里有数,经此一事后,怕是不长久了,死后的事谁知道,干脆现在一并解决了吧?”
如此骇人听闻的言辞,饶是蒋梦瑶两世经历,也不由惊得嘴巴微张,心里只觉得,顾平安可能是真的疯了。
陆秉行才不管她什么反应,继续道,“不过,我也不用你们现在直接跪我,跪牌位便罢!”
许溪站在一旁,呆若木鸡。
脑海里的白胖胖小人儿,则直接开始翻来覆去的打滚,完了完了,这牌位是什么时候出来的,他怎么不知道,顾平安真的要不行了吗,那自己可怎么办?
那些跟着进来看热闹的邻人,亦是被这奇葩言辞震惊到。
“平安这是气疯了吧,这是,这……这多不吉利啊……”
“哪有人还活着,就给自己立牌位的?”
“哎,你没听他刚说得嘛,他自己的身子,谁能比他更清楚呢,眼见着是不大好了,吐了那么一大滩血呢,作孽啊真是……”
“平安命苦啊,要不是自个真有那事……将近的感觉了,谁能做出这种自己咒自己的事啊?”
“哎…
…平安咋这老惨呢?”
几个平日心软的婶子,已经忍不住开始抹起了眼泪。
“瞧瞧这办得什么事?蒋家丫头啊,着实太过分了,欺负谁不好,居然欺负平安这么个病弱之人?”
“是啊,现在让他们磕个头而已,还这么不情不愿的,这也就是欺负顾家无人了,平安要有个叔伯兄弟帮衬的,就算现在去拆了蒋家又如何?”
“就是,这要搁我们家,决不能这么轻易事了……”
“谁家不是呢?”
……
“姐……”
围观人群的愤怒和指责,如同水珠溅入油锅。
蒋家宝脸色微变,瑟缩地往自家姐姐身后躲了躲。
蒋梦瑶神情木然,只觉得自己重生以来,从没有这般艰难过。
顾平安完全把她架在火上烤了,
对于顾平安,她巴不得他早点下地狱,受千刀万剐之刑。
可是现在,他却偏偏不能死。
她不恨顾平安不死,她只恨顾平安为什么不早点死,为什么不吐完血,就立刻马上去死。
那时候死,只能算畏罪而死,旁人知道后,也只会耻笑他没有担当,啧,或许也有几个人觉得惋惜,不过那些都无关紧要。
但是,现在死的话,那就是含冤被她逼死了,所有人都只会同情怜惜,然后转而更加地反感厌恶她?
此时此景,不就是吗,她若敢掉头走,只怕门外那些叽叽喳喳的人,口水都能把她淹死。
除非,她能把这一村子的人全杀光?
“将来不论怎样,那都是身后之事了,顾某管不着,”陆秉行神色坦然,眼里隐有微光,“只要现在你们磕完头,此事就算了了。”
蒋梦瑶深深看了陆秉行一眼,咬牙冷笑。
瞬时转过身,一把按住蒋家宝的肩膀,“磕,我们磕,只望所拜之人能早日安心上路。”
蒋家宝心绪慌乱,僵着脸仓皇地跪了下去,在自家姐姐的带领下,一跪一拜,如同木偶一般。
陆秉行眼见他们两弯下的腰脊,心中无悲无喜。
这只是开始,将来的日子还长着,没什么比竹篮打水一场空,比机关算尽却自食恶果更好的报复。
他只要看着,然后适时地出点力就够了……
……
蒋梦瑶两人磕完头,立刻就走了,那些来围观的邻居却没有瞬间散去,而是聚在一起,同用一种不可言说的眼神,看着顾平安。
“平安啊,你赵婶家昨天刚杀了年猪,还剩了一副排骨,待会给你拿些过来哈,这些天啊,能吃点好的,就多吃点吧啊!”
“平安啊,婶子家有只乌鸡,养得可好了,你待会跟我去抓来吧,你这孩子可怜见的!”
“乌鸡好啊,乌鸡最补血了,我家里前些天上县城买了好些大红枣呢,刚好拿来和乌鸡一起炖?”
“哎,平安啊,我家存了不少鸡
蛋,本来打算天稍好些,去县城卖掉的,现在赶巧可以拿来给你,别舍不得啊,每日都吃几个,也不知道临了了,能不能吃完?”
“平安啊……”
面对这种特殊关爱,饶是冷静淡定如陆秉行,也忍不住眉头轻颤。
许溪独自站在人群之外,亦受到这种又悲又丧气氛的影响,脑中甚至已经开始幻想,顾平安寿终正寝后的场景。
此时正北风呼啸,小小的自己头绑白布,手抱空白牌位,恍惚中仿佛看见了一支漫天纸钱,丧乐齐鸣的送葬队伍。
“不必如此客气,平安身体不适,想休息了,各位请回吧!”
陆秉行冰凌般的声音,乍然刺入耳廓,将人唤醒。
几位婶子对视一眼,心里立刻有了数。
这平安哪怕到了这种时候,还是没有变,高傲得很呐,一点也不愿接受旁人的好意。
嘿,也好也好,说实话,刚才那环境和氛围太怂恿人了,这大过年,家里好不容易开点荤呐,真要把东西全送来,儿媳妇和孙子们,说不定还有得闹呐?
那群不懂事的,一点也养不熟!
……
人全走光后,许溪关门进屋。
陆秉行大马金刀地,站在大堂正中间。
“我要从今天开始,继续读书科举。”
许溪脚下步子一绊,向来漠然无感的眸子,此刻,也流露出几分迫人光芒。
“……”
刚刚才当着大家的面,表示自己弱得几乎就快入土的人,这会却转头就要考科举,什么鬼?
是想加速死亡吗?
陆秉行看向许溪,理直气壮道,“刚才糊弄他们的,吐血是小事,我身体其实很康健。”
不仅康健,还会比普通人更好,过几天许溪就能亲自感受了。
“你吐血之前,身体就不好,前几次县试,都没能顺利考完。”许溪面色淡淡。
但是,脑海里的白胖胖小人,已经开始抱着脑袋,在地上来回打滚了。
圆溜溜的眼睛里,透露的全是绝望。
啊啊啊,又来了,又来了。
噩梦又来了。
明明都已经两年没考了,这回受了点刺激,果然顾平安就又要作妖了。
“不许这么看我!”
陆秉行觉得自己大概读懂了许溪的眼神,瞬间,心里万般委屈。
原身顾平安,曾经极其渴望想要参加科考,但他那个破败身体,如何撑得下来艰苦的十年寒窗。
就拿科举考试的第一关县试来说,他回回都是站着进去,横着被抬出来,竟连完整的一场都没能答完。
但他屡试屡败,屡败屡试。
不过,这种行为对身体伤害极大,林大夫再三警告,师长也极是忧心。
好不容易,顾父死后,他安分了几年,不再任性妄为。
但科举,却至死都是顾平安的执念。
因此,顾父委托任务的时候,就有额
外提出,如果陆秉行帮顾平安完成科举愿望,会得到附加的功德点。
古代是官本位观念,除了科考取仕,同天下英才争锋,陆秉行对其他的事,也着实没兴趣,如今算是一拍即合。
“总之,此事我已打定主意。”陆秉行直直看向许溪,傲然道,“你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但我是不会听的!”
“所以,你是真的不想活了吗?”许溪冷冷淡淡吐出几个字。
此言好凛冽。
陆秉行没有不悦,只觉得媳妇说话挺直接,跟他一样都是爽快单纯之人。
而且,这也是在为他担忧呢?
他决定语气放缓两分,“我知道你关心我,不过你确实无需太过忧心,我行事自有章法,决计不会乱来的!”
许溪平直的眼神,从他身上瞄了一圈。
脑海里的小人儿鼓着脸颊,拱拱鼻子哼哼道,许溪才不想关心你呢?
顾平安啊,你有个屁的章法,你还是以前那个蠢蛋啊,没有长大,更没有一点逼数。
自个身体多么糟糕,难道还不知道吗?再说了,之前又不是没试过,好好的,突然发什么疯?
虽然顾平安性格的确很讨厌,但还是希望他能好死不如赖活着,长命百岁的,不然自己可怎么办呐,又要被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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