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1 / 2）

季丹心从小就在周围人的辱骂与嘲笑声知道，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弃婴。当年裘老大路过太行山脚下，捡到了还在襁褓的他。

晃便是苟且偷生十七年。

入夜后的九江区群魔乱舞，无法无天。白天营业的店铺大都关上了门，夜晚特供的小摊逐个亮起了灯。

季丹心路上遇到好几起火拼事件，不过他并没有被殃及——他将上衣的长袖撸了上去，刚好露出了上的半截纹身。月光照耀下，那似虫非虫淡紫色刺青居然浮现出了层诡异的荧光。

路上没人动他，夜间出没的九江人显然比白天遇上的老板娘识货。

季丹心顺利地绕过了几起群架现场，终于来到了寒龙帮的大本营。

空大片乌云滚滚而来，不出片刻就遮住了月亮。低沉的气压，潮湿的晚风，以及隐隐作痛的膝盖，都提醒着季丹心，暴雨要来了。

他径直走向了裘老大的房间，深吸了口气，敲了敲房门。

“进。”个低沉沙哑的嗓音响起。

屋内片幽暗，没有开灯，只点了几支蜡烛。

微弱的烛光下，隐约可见香烟缭绕，安静得可怕。

裘老大这里是禁止大声喧哗的，因为左手边的隔间内有尊神龛，供奉着佛像。

季丹心每每来到“佛前”都觉得搞笑。原来坏事做尽的人也会信仰这些吗？裘老大真的敢相信所谓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吗？

“你来了。”裘老大坐在主座上，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下手边还站着个人，那人季丹心认识，是城北那带的扒手姜仔。他来这里做什么？

“裘叔。”季丹心低头叫道。

裘老大放下茶杯，直奔主题：“贡钱还没凑齐，是吗？”

季丹心舔了舔嘴唇：“实在对不起，裘叔，您也知道我前阵子生了场大病，最近能赚快钱的机会又实在不多，麻烦您再给我宽限几天，我定……”

“你放屁！”旁的姜仔突然开口，弯腰对裘老大说，“裘叔，我今天在腾飞广场亲眼所见，他都来我的地盘抢活儿了！而且钱包明明已经到手了，可这小子最后居然又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这哪里是赚不够贡钱，分明就是不想给您！”

姜仔越说越激动，腾飞那带是他的活动区域，下午那个男人原本是他看上的猎物，结果被季丹心捷足先登抢了先，害得他丢了这条大鱼，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转头就回来给裘老大打小报告了。

裘老大冷冷地转过头，却是将阴沉的目光对准了姜仔。

姜仔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话太大声了，顿时头冷汗，嘴巴蠕动了下，小声道：“裘、裘叔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裘老大这才回头看季丹心，问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季丹心的心沉了下来，他捏了捏掌心的汗，故作镇定地解释道：“裘叔，这事其实事出有因。得手后我才发现，那钱包的主人是名通灵者，身份特殊。而且通灵者的本事您也知道，我担心他们万真追究起来怎么办？我害怕给帮里惹麻烦，这才……”

裘老大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你当初连条子都敢偷，还怕对方是个通灵者？”

季丹心听他将旧事重提，心里咯噔。

裘老大转动着手里的佛珠，缓缓说道：“你不是害怕会连累帮派，你是长大了、心野了，不想在我这里干了而已。”

“不是，裘叔，我哪敢啊？”季丹心扯了扯嘴角，勉强迁出个服软的笑。这个“罪名”他是万万不能认的，过往的经验教训告诉他，“不想干”或者“不能干”的人在裘老大这里都只有死路条。

他刚要再辩解几句，突然，阵尖锐的疼痛从右臂传来，刻骨的寒意瞬间将他淹没。

紧接着，令人绝望的巨痛传遍了他的每根筋骨、寸皮肉，仿佛有千万蛊虫在啃噬他的躯体，又或有无数根钢针在他血肉搅动。

“唔——！”季丹心瘫倒在地，身上的冷汗蹭蹭地往外流，瞬间打湿了全身。他死死地咬住了嘴唇，左手无意识地抠住了右臂刺青处，指甲生生掐进了肉里，却恍若未觉。

“裘、裘叔……这定……有什么误会……啊啊啊！！”季丹心猛地仰起脖子，终于痛呼出声。像是绝望的天鹅被人扼住了喉咙，仍在窒息的痛苦垂死挣扎。

“误会？”裘老大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季丹心，“你是我从小养到大的，曾是他们之最争气的个。你很聪明，什么都学就会，所以我给你的包容比他们都多。可你是怎么报答我的？你试图逃跑，还不止次。两年前你故意找了个条子下手，就差直接去警察局自首了，以为进了少管所就能摆脱我，真当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吗？我直念了丝旧情，希望你能悔悟……十七年了啊，就算是养条狗，它也该对主人忠心耿耿了。”

裘老大说了些什么，季丹心其实没有听清。

夜风吹过，屋内烛影闪动，仅存的点微光也变得虚晃起来。

恍惚，周围的切装饰仿佛都变了样子，镇宅的铜像化作了青面獠牙的夜叉，将他锁入了地狱最底层的无间道。

相传坠此地狱者，受苦无间断。

耳畔充斥着受刑者的哀嚎惨叫，狱卒视罪人如砧板肉，遍又遍地用利器对他们施以刑罚，惩戒他们生前犯下的罪孽。

季丹心在这无间地狱里奔走，找不到出路。他想去问问那座上的判官阎罗，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要来到这里，而这样的痛苦又要持续多久。

好像过了足有个世纪那么长，刺骨的冰寒与巨痛才缓缓退出。

季丹心像条死狗样软瘫在地上，身子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样，涣散的双瞳好久才找到焦距。

现实发生的切又将它拉回了人间，他抬起被冷汗打湿的眼睫，撞上了裘老大冰冷而又麻木的眼神——仿佛在看个死人。

季丹心闭上了眼。

对于这天的到来，他其实并不意外。裘老大绝不是个“念旧情”的人，幼时被拐来的孩子不少，可是能苟活到现在的，已经只剩他人了。

就连进了少管所的那次，他以为裘老大会有所顾忌，不敢在对还身在少管所里的自己发动蛊毒，他以为自己被抓后裘老大就会放过他，可是他想错了。裘老大依然毫不留情地用这种方式逼他回去。如果不是他在保外就医的途侥幸找到机会逃走，狼狈地赶回了寒龙帮，他相信那次裘老大真的会要了他的命。

上贡上迟了这种件事，虽然不能说不是什么大事，但罪不至死。裘老大这回发难是对自己早有不满，今天终于引燃了□□而已。

裘老大在季丹心面前蹲了下来：“你不是想走吗？”

这样的明知故问让季丹心感到了点意外，他明知自己逃不过了，却还是虚弱地摇了摇头，做最后的挣扎：“不是的，裘叔，您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