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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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声音在另一侧响起,周慎之一怔,他上前跨过屋脊,发现父亲双手枕头,睡在瓦片上,身边就是酒坛。

        “儿子过来。”周绪笑道。

        周慎之发现自己被父亲摆了一道,阴沉着脸坐在父亲身边,两人因刚才的事,气氛不再那么紧绷,但也没缓和,就僵持在那。

        “给。”周绪从锦囊里拿出压岁铜钱。

        周慎之握紧拳头,不去拿。

        “真不要啊,你小时候的那个缠着彩线的压岁铜钱弄丢了,这个是最后一枚了。”周绪不在意的抛了抛铜钱∶“既然不要,我就丢镜湖里了。”说罢,长臂一挥,将其抛到夜色里,甚至没有给周慎之反悔的时间。

        周慎之立刻抬头看向黑暗处,豁然站了起来,头脑空白一片,身体先大脑踏出一步,周绪将儿子拽下来,将自己的东西给他。

        周慎之坐下来,低头望着手里的压岁铜钱。

        眼前顿时有些模糊,一点冰凉滴在小字上。

        上面的四个小字隐约可见。

        “你母亲想的字。”周绪望着夜空。

        周慎之紧紧握着压岁铜钱,上面的四个小字微微碎手,很简单的四个小字,就是平安喜乐,周慎之想到了幼时带他的乳母,是母亲的人,那时他稍微懂事些,知道自己没有亲娘也没觉得哪里不好,因为他到哪都有人陪着他,哄着他,顺着他,乳母看他的目光却经常悲伤,后来他长大了,乳母因思乡身体不好,周慎之便让她回浔江荣养着,反正他也经常去舅舅家,所以对离别也没多大伤感。

        离别那日,乳母在无人处抱着他,摸着他的头,默默落泪,声音轻轻的∶“少郎君,你娘临终前对你就一个心愿,平安就好,你一定要平安,平平安安的。”

        周慎之泣不成声。

        周绪听着儿子的哽咽声,喝了口酒∶"你对陆家有情谊,所以才能在知道陆家所作所为后无动于衷,因为兰娘不是你的生母。”

        “但我想让你知道,兰娘对你的心和你生母的心是一样的。”

        周慎之满脸泪水,对母亲的思念,对继母的愧疚,让他无颜面对父亲∶“我只是觉得父亲处理这事会更好。”

        “如果兰娘是你生母,你还会对陆家客气吗你不会,如果兰娘生性泼辣,是个尖酸刻薄不饶人,可以扰的家宅不宁的,你会不会修书让陆家收敛一些,你会的。”周绪平静道。

        父亲的话像一把剑戳破了平日里的一切,周慎之嘴唇轻动,却是说不出话来,羞愧无比∶  “父亲,对不起。”

        “这话你应该对着你母亲说。”周绪道。

        周慎之紧紧握着压岁铜钱,就想找母亲,周绪拎着酒坛起身∶"我来找你的时候,你母亲去明心堂了,应是睡下了。”

        “那我明天早上去见母亲。”

        "好了,我们下去吧。"  周绪叹了口气,  周慎之跟在父亲身后,  狼狈的擦干眼泪,  等到了下面又是一个沉稳郎君。

        行到一半时,忽然看见不远处的假山群有烛火隐现,似有人在行走寻找着什么。

        周绪皱了皱眉,走了过去,待看清是夫人时,连忙大步上前。

        “夫人,你怎么在这”

        萧洛兰提着灯笼,  额头上已经急出了汗,  假山小道不好找,  这本来就是观赏之处,  她已经找好久了,听见周宗主的声音后,转身提灯一看,意外发现了慎之,她不由笑了起来,整颗心安稳落下,彻底舒了口气。

        既如此,她也就不用再找了,她到假山这来也是因为周宗主以前和她聊天时,提了一句,慎之小时候受委屈了经常往假山跑。

        "我没事出来散散心。"  萧洛兰扶着假山,  小心的走出来,  并没有要周宗主搀扶。

        “儿见过母亲。”周慎之对母亲行礼。

        萧洛兰笑道“时间不早了,慎之快回去睡觉吧。”

        周慎之望着母亲额头上的汗,转身时面上还未散去的焦急之色,看见他时的笑容,以及身后嶙峋的假山群,鼻子一酸,连忙又低下了头。

        周绪执意要牵夫人的手,萧洛兰力气哪里争的过他,硬是被他握住了。

        周绪感觉不对,将夫人的手抬起来一看,细嫩的掌心此刻都是伤痕,又再看了看假山,立刻知道夫人为何来这边了,周绪将夫人的灯笼拿了过来。

        萧洛兰等慎之走了之后,心里对周宗主的做法还有气。

        “夫人深夜在找慎之”周绪轻轻的握着夫人的手,声音有点哑,拉住夫人。

        萧洛兰走不动,瞪了一眼眼前的这个男人∶“你不给他压岁铜钱,我打算自己给他一枚,也省的大过年让两孩子不愉快。”

        ”用夫人自己的”周绪望着夫人的脸,目不转睛。

        萧洛兰被周宗主的眼神看的寒毛都出来了,害怕倒不至于,但就是有种惊悚感。

        周绪低头亲了亲夫人的脸,自说自话∶“一共就三枚,夫人想把自己的那个给慎之。”

        “两个孩子,你厚此薄彼干什么呢”萧洛兰避开周宗主的视线,对周宗主的教导孩子的方式十分不赞同。

        “我已经把慎之的铜钱给他了。”周绪握着夫人的手心,亲了上去。

        萧洛兰有些意外,随后立刻痛的轻嘶了一声,而后就是奇怪的湿濡感,温热的,又痒痒的,这种感觉太奇怪了,萧洛兰想收回手,没成功。

        “下次不要去假山了,孩子大了,那里藏不住人。”周绪亲完之后,牵着夫人的手离开。

        萧洛兰脸颊嫣红,是被羞恼的∶“你少说两句,”万一慎之还没走远呢。

        周绪摸了摸夫人的脸,被冬季寒风吹得有点凉。

        他们走后,周慎之回到自己的书房。

        掌心的铜钱略在他的手心里,烫的他心尖酸涩,细想母亲封号一事前后,他竟是毫无一丝尽到为人子的本分,思及此,愈发羞愧难言。

        直到天色微微亮。

        周慎之坐在书房,书房门突然被人打开。

        一向晚起的阿妹穿戴整齐的探头进来。

        萧晴雪看到阿兄吓了一跳,阿兄竟然一夜未睡吗萧晴雪越发觉得自己来对了,她昨晚没睡好,睡得也不安稳,脑子里都是阿兄失落难过的样子,思来想去之下,她早早的跑到阿兄这里。

        ”阿兄。”萧晴雪背手凑到阿兄面前,变戏法一般在阿兄面前伸手“当当当,我昨晚从阿爹那里要到了,阿爹说这个就是你的,喏,压岁铜钱给你,你要收好了。”萧晴雪想着阿爹做事太偏心了嘛,她就把自己的压岁铜钱给阿兄。

        周慎之低头望着阿妹手里的压岁铜钱。

        青玉色,镶金边,刻着四个小字,和他的一模一样。

        平安喜乐。

        周慎之努力让自己眼睛里的热意散掉。

        “不用了,阿妹,我也有。”

        萧晴雪不信,昨晚阿爹没给阿兄啊。

        周慎之拿出藏在手心的压岁铜钱,让阿妹看。

        萧晴雪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还真有啊,那她的谎言岂不是被阿兄识破了,萧晴雪笑了两声,将自己的收起来。

        她看向阿兄刚想说话,等看到阿兄红红的眼眶时,不知所措。

        完了,肯定是阿爹压岁铜钱给晚了,伤了阿兄的心。

        “阿兄,别伤心了,我带你去阿娘那里吃饭,我们都不理阿爹。”萧晴雪努力补救,安慰她的阿兄,昨晚阿兄受到阿爹的区别对待,她当时就觉得不妙了。

        周慎之看着关心他的阿妹,  揉了揉她的头发,  声音嘶哑∶  “我没有伤心。”

        他只是今天才发现,原来在这个家里,他得到的爱并不比任何人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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