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变】-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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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侯巷两侧屋檐下的灯笼已然撤下,远远望去,都挂上了写有奠字的白盏灯笼。

温孤尾鱼披着白色狐裘,立在细花流的牌匾之下,边上两个细花流的门人扶住长梯,仰着头指点梯顶去换大红灯笼的人。

“往左点,对,把挂钩取下,过了过了,再偏些”

台阶下站了四个灯笼坊的篾匠,两两抬着个巨大的白色灯笼,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不住跺着脚取暖,忽听得身后有脚步声,回头看时,认得是开封府的展护卫,赶紧往旁侧挪了挪。

展昭的目光停在篾匠手中的白灯笼上,俄顷抬头看向细花流的牌匾。

那梯顶的门人正将红灯笼卸下,一低头看到展昭,脸上现出恨色来,眼中异光一转,啊呀一声,故作失手,那灯笼便向着展昭顶上砸下。

展昭足尖虚点,轻身跃起,中空接住灯笼轻轻放下,那梯顶的门人刷的跳将下来,恨恨道“展昭,你还有脸来”

展昭一愣,就听温孤尾鱼不悦道“细花流不幸,怎么能随意迁怒于人还不进去”

那门人愣了一下,忽的呸了一声,狠狠剜了展昭一眼,转身大踏步进府,旁侧扶梯子的两人也是冷笑连连,将梯子收起,向那些个篾匠道“把灯笼抬进来,随我去账房支银子去。”那几个篾匠喏声应应,快步抬着灯笼进去了。

待得那几人去的远了,温孤尾鱼才长叹一声,转向展昭道“展大人大人大量,不要同他们计较他们虽不是初始就跟随端木门主,但同属细花流一脉,难免伤情。”

展昭摇头道“展某听不明白,还请温孤门主明示。”

“你听不明白也不奇怪,”温孤尾鱼笑了笑,“都说天有不测风云,其实何时起风何时布云并不难猜,难猜的是这阵风云过处,会殃及哪个无辜谁也料不到端木门主会遭此不幸的。”

展昭只觉周身发寒,嘴唇嗫嚅了几下,却说不出话来。

“说来也是天命使然,瀛洲千百年来就是海外洞天福地,谁知昨夜竟有妖孽登临,瀛洲上下猝不及防,险些大乱,若不是端木门主”温孤尾鱼连连摇头,唏嘘不已,一瞥眼见展昭面色苍白,心中冷笑,又道,“虽说最终擒住了猫妖,但是折损瀛洲一员上仙,实是细花流之大不幸。审问之下,才知那猫妖借了瀛洲图之力才得以登临瀛洲,说起来,总是上仙们当日思虑不周,留下仙山图,这些个阴狡孽畜才会有可乘之机”

“端木翠怎么样了”

温孤尾鱼话刚说至一半便被展昭打断,心头止不住恼怒,冷哼一声道“展大人这话问的就奇怪了,看不见我细花流上下举丧么”

展昭猛地抬头“端木是瀛洲上仙,怎么会折于猫妖之手”

“这便是展大人不明了了,”温孤尾鱼渐露出冷酷之色来,“神怪之分,就如同世间正邪之别,名门正道并不全是好手,邪魔外道也会有不世出的高人,端木门主法力不弱,但难免大意若我未记错,她之前收伏蚊蚋精怪时,就险些不测这猫妖妖力极强心思诡诈,谁会料到她在暗处算计端木门主”

展昭呆立半晌,只觉清明意识如同水覆,不可抑止地涣散下去,脑中如同千针穿刺,酸楚之气渐渐蒙住眼眸,耳膜鼓振鸣响,分明不该听到什么,却偏将温孤尾鱼接下来的字字句句都听得明明白白

“后来才知那瀛洲图是你亲手交予猫妖的,若无瀛洲图,猫妖终极此生,都未必能够登临瀛洲,端木门主也不会死世事难料,此事怪不得你,但所谓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细花流门人免不了对你有怨懑,展昭,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卖我半分薄面,也卖给横死的端木翠一个面子,不要同他们计较了吧”

这话说的何其恶毒,展昭本就逆血上涌难以抑制,被温孤尾鱼拿话一激,喉头一甜,强自咽下,口中尽是腥甜之气,伸手压住胸口,转身离去。

温孤尾鱼自昨夜以来,又是悲苦又是愤恨,只不知如何发泄,今日见到展昭,竟将一腔怨气尽数撒在展昭身上,见展昭丧魂落魄一般,只觉心中畅快无比,仰天狂笑起来。

展昭听到温孤尾鱼笑声,身子晃了一晃,腿上忽的失了劲力,迎面张龙赵虎赶到,见此情形,心中凉了一半,忙抢上来一左一右扶住展昭,低声道“展大哥,我们回府罢。”

温孤尾鱼笑了一阵,忽的哽住,缓缓阖上双目,良久突然重重飞起一脚,将地上的红灯笼远远踢飞了去。

公孙策自包拯书房出来时,正看到张龙托着餐盘从展昭房中出来,赵虎跟在后头掩上门。

抬头见到公孙策,张龙冲着房内努了努嘴又摇了摇头,径自向灶房去了,公孙策紧走几步迎上赵虎,低声道“展护卫怎么样”

“也看不出怎么样,”赵虎蔫蔫道,“莫说是展大哥,我今个也吃不下饭去。”顿了顿又闷闷道,“也不知道温孤尾鱼跟展大哥说了些什么,可是看展大哥的反应,端木姐的事情,似乎不是混说的,公孙先生,你说端木姐会不会真的”

话未说完,自己先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二人早上自差役口中得知此事时,虽说心下忐忑有此推断,但并不当真如此以为,及至在细花流门口看到展昭和温孤尾鱼,方才心生不祥之感,一天下来,待见到展昭的反应,心里一阵凉似一阵,口上不说,心中也大致明白,端木翠身死的传言,应该有十分的准了。

两人相对无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遥想起端木翠昔日形状,又是怔忡又是难受,赵虎再开口时,已有几分哽咽“公孙先生得空劝劝展大哥,我先下去了。”

公孙策叹口气,说起来,开封府诸人中,与端木翠关系最为亲厚的自然是展昭,随之便是四大校尉,自己和包大人虽与端木翠相识,但往来不算频繁,因此上对于端木翠的事反应也各不相同,白日间和大人说起时,大人也叹言端木姑娘与展护卫交情不浅,要公孙策多多开解展昭,可是说的容易,要如何去开解

另一面,公孙策也的确摸不准展昭现下心中究竟作何想法,算起来,端木翠离开开封已有一年多,去岁在文水时,那老者也说端木翠是不会再下界了

明知这么想并不恰当,还是忍不住去想一个今生永不可能再见的人,是生是死,于留下的人,又有什么分别呢

可是这话,能拿去跟展昭说么

犹豫好久,还是推开了展昭的房门。

展昭坐在桌旁,凝神看桌上的灯烛,烛泪早在案上蕴作一滩,烛光微弱的很,跃跃着似乎就要熄灭。

公孙策在门口站了一会,故意大声咳嗽了几声。

展昭没有动。

公孙策好生尴尬,想了想不知如何开口,讷讷站了一会,转身便想出去,忽的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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