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魇】-七(补全)(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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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没有点灯,却也并非伸手不见五指,借着模糊夜光,一眼看见简陋的床榻上伏了个人,长发垂下床沿,展昭心中陡的一酸,疾步过去,低唤“端木。”

无人应声,展昭伸手抚她面庞,只觉濡湿,沉声向银朱道“掌灯。”

按说他是御前行走,银朱是太后跟前得宠的宫人,他是断不能指使银朱做什么的,放了往日,银朱必然心生不满,只今日甚是惶恐,竟也顾不得此节了,匆匆忙忙,唯恐自己做的慢了。

俄顷灯起,展昭拂开端木翠的长发,见她仍是昏迷不醒,忍不住看向银朱,银朱这才省得忘了交代此节,忙道“端木姑娘朝我讨了药,说是疼起来自己也受不住”

说到此陡的住口,药这东西,宫女手中是断不应藏的,但偏偏很多人就是有,这也是秘而不宣的事实,她这样大喇喇说出来,等于直承自己也有私藏,是以慌忙住口,面上火辣辣的,唯恐展昭记了去。

“背上”

“啊”

就听哧拉一声响,端木翠背上衣衫已被展昭撕开,银朱将灯持近了些,见到端木翠背上情形,吓的差点持不住灯,嗫嚅道“又多了。”

初始只一个,继之,现在粗略一看,竟有十五六个之多,黑色狰狞的突起衬着白皙光洁的背部肌肤,看起来煞是触目惊心,银朱心中觉得不适,偏过了头不忍再看。

展昭的手停在端木翠腰间,待要伸指去触那突起,又过电般缩了回来,顿了一顿,向银朱道“她曾说,要剜出来”

“开始是这么说,可是太医一动手,端木姑娘就受不住了,那虫子受了痛,会往里钻,端木姑娘说,若是钻进去,就出不来了。”

展昭不吭声,自皂靴中拔出一把匕首来去了吞口,那匕首极小巧锋利,刃口森然,银朱看的心惊“展大人,太医试过了。”

“我知道银朱姑娘,借钗一用,要金钗或者银钗子,细股的。”

银朱发上的钗环却也不多,摸索了一回,拔了一根带银抓的珠花给他,展昭接过来,将钗头的珠花扯落,两根银股子拧作一股,手上用力,弯出钩针形状。

银朱看不大懂,却也隐约知道展昭的用意,忍不住又提醒一回“展大人,太医试过的”

展昭不看她,只是将端木翠的衣裳往边上拂了拂“我比太医快些。”

银朱咬了咬嘴唇,点头道“那我打盆水来,再备些绢布伤药。”

“再备个火盆,尽快。”

银朱应声离开。

待得准备停当,展昭深吁一口气,目光停在端木翠腰间,那里太医已经下过刀,伤口豁然,虫子钻的很深,只留小半截在外可见。

展昭将钩针在灯焰上燎了燎,蓦地眸光一森,出手如电,银朱眼前一花,就见他抬手起来,钩针头上吊着一只四下扭动的蛊虫。

银朱一阵反胃,只觉恶心无比,展昭臂上用力,将蛊虫抖落在炭盆之上,哧拉一声白烟冒起,带着刺鼻的恶臭,银朱捂住口鼻后退两步,展昭将先前备好的绢布拿过来,捂住端木翠的伤口。

银朱忙把伤药的玉瓶递过去,低声道“展大人,要不我帮端木姑娘把伤口洗一下,然后上药”

展昭摇头“来不及,先粗上一回药,都完备了再洗。”

说话间伸手来接玉瓶,银朱无意间触到他手背,这才发觉他的手有点发抖,一怔之下,又疑心是自己错觉他若手不稳,还怎么下刀

抬眼看时,展昭将绢布移开,给端木翠的伤口上药,银朱凝神细看,果见他撒的不成章法,有些药末都撒到衣服上,应该是手上颤抖所致。

银朱思之再三,见展昭又拿起匕首,忍不住道“展大人,你若是拿不住,就歇会再下刀。万一你一个不小心,那虫子就”

展昭手上略停,低声道“我会小心。”

“不是”银朱有点语无伦次,“我知道你要先把皮肉割开,再用钩针把蛊虫挑拽出来,这一来一回,稍有耽搁,就会出差子我我也是关心端木姑娘”

她不知该怎么说。

“银朱,你出去罢。”

银朱愣了一下,自己一番好意,展昭竟赶她走,霎时间好生委屈,眼泪在眼眶中转了一回,见展昭再不看她,只得一步步出得门去,反手把门掩上。

这地儿在皇城郊处,少有人来,一条卵石铺的小径曲曲折折绕出去,银朱抱膝坐在阶上,噙着眼泪看高处树影婆娑,一时间觉得展昭好不通人情,一时间又为端木翠担着心,忽的想到他要先用匕首割开皮肉,蛊虫受惊时会拼命往里钻,然后又要用钩针去挑,在蛊虫入肉之前将其挑出来,他究竟是有多快手偏了怎么办看走眼了怎么办

如此想时,不觉自己伸手比划起来,先下刀,想到那虫子怪异狰狞形状,自己的手先自抖起来,再想着要去挑,总得看清蛊虫所在,但那虫子乱扭乱钻,哪里看得清楚

试了几次,均觉无从下手,忍不住起身看向房中,门扇已掩,只能看到晕黄灯光愈转散迷,展昭的身影似是凝住,偶尔才有轻微的动作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身形忽地站起,银朱反应过来,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门扇缓缓打开,展昭脸色苍白,眸中透着说不出的疲惫之色,低声道“银朱姑娘,麻烦你给端木清洗上药。”

这就好了

银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僵了一僵,拎起裙裾小跑着进去,只见炭盆之上,隐约可见烧化的虫尸,端木翠背上伤口均撒上了药,虽经绢布擦拭,仍有细小血迹不断自伤口溢出。

银朱赶紧拿绢布给她擦拭,一瞥眼看到自己方才打来的那盆水还搁在案上,顺口道“展大人,水。”

展昭应了一声,向桌案过去,银朱忙着揩拭血迹,忽听咣当一声,抬头看时,那铜盆正翻在桌案之上,盆水淋了展昭一身,他双手仍是上托之势,似是一时失手。

银朱眉头微皱,觉得他笨手笨脚,多少有些不悦,终究不好说什么,只好道“展大人,那烦劳你去前头打一盆来。”

展昭沉默了一下,说的艰难“银朱姑娘,这事还要偏劳你”

银朱一时不解,但到底在宫中行走多时,心思较它个玲珑剔透些,忽的就有几分明白,快步过去,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把住展昭的手臂。

隔着衣裳,他的手臂颤抖的厉害。

银朱鼻子一酸,正待说什么,展昭不动声色地抽开手去,淡淡一笑“方才只求快,真气运的狠了,停将下来,一时三刻间,竟是控它不住。银朱姑娘,偏劳你了。”

银朱强笑了一下“展大人哪里话,这些粗重活儿,本该我来做的。”

说着端起铜盆,快步绕开展昭出去了。

展昭舒了一口气,顿了一顿,重又走回床边,单膝接地,慢慢低下身子,凝神看她容颜。

药的药性似是将过未过,她睡的不安稳,眉头时不时极轻地皱一下,长长的睫毛颤巍巍的,眼角的泪痕始终就没有干。

展昭伸出手去帮她拭泪,笑道“一会醒了,可不能赖我手艺不好一十七刀,若要找我算账,也只能让你砍还了”

忽的停住,到底还是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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