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旱魃(1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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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到底是怎么死的?”路显扬颤声道。

镇长的神情却有些伤感。

“要说起来,此事颇为蹊跷。家父虽是个票友,却从来不肯去镇上的戏班子里听戏,直到有一日,他终于去了。没想到次日他就……”

他说不下去了。

拿玫:“他就挂了?”

路显扬:“……你的措辞可以稍微婉转一点吗。”

拿玫:“骚凹瑞。”

镇长:“是。家父就暴毙身亡了。”

路显扬打了个寒噤:“那他为什么要去?”

“似乎是班主邀请的。”镇长回忆道,“只说那日戏班里要排一出新戏,特请他老人家去品一品……”

拿玫:“《春闺梦》,是不是?”

“您怎么知道?”镇长奇道,“确是如此。”

拿玫平静地说:“因为他们今夜依然要唱这一出。”

一时之间,所有人脑中都闪过了同样的画面。

老镇长声嘶力竭地对着他们大吼:

“戏院不可能关!绝不可能!”

那张树皮一般的脸是如此狰狞。

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们不约而同地在心里问道——

为什么是《春闺梦》?

为什么是今夜?

拿玫又说:“那天看完戏,回家之后他说了什么吗?”

镇长绞尽脑汁地回忆道:“其实那一夜回来,爹的状态已经很不对了。他几乎没有同我们说话,神情也很僵硬,只寥寥地说了几句,’戏是好戏,人也是好人,只是……”

“只是……缺了些感情。”

“缺了些感情。”拿玫重复道。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

在这一瞬间,她回忆起了Valis在戏台上茕茕孑立的身影。

他的水袖犹如卷起了纷飞的云。

他明明是那样沉浸在——这一场幻梦里。

“这……这不公平。”拿玫喃喃道,“他明明已经尽力了。他一直在唱,他在这出戏里……已经展现出了所有他能展现出的技巧。”

“为什么你们只会说他缺乏感情?”

她抬起头来。

她的语气里隐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攻击性。

镇长看起来意外又尴尬。

他摸了摸鼻子:“呃,大师,我也不懂啊。我不爱听戏的。”

“实不相瞒,这次请几位大师来,其实也正是为了此事,为了……家父的死。”为了掩饰尴尬,他匆匆地开启了下一个话题。

没想到对面几人都很惊愕地看着他。

路显扬艰难地吞了吞口水:“所以你找我们来的原因,是想查出你父亲的真实死因?”

镇长:“自然了。”

路显扬:“而不是查为什么戏班子有人突然被咬死了?!”

镇长一头雾水地说:“自然不是了,戏班子的人咬来咬去关我什么事?”

路显扬:“……”

三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好像从一开始就被误导了。

这个游戏……并没有他们想得那样简单。

而此时的镇长却在张罗他们去吃饭。

他对外面的下人做了个手势。

训练有素的下人们鱼贯而入,在正厅里摆了一张大桌子,又开始上菜。

果然是满汉全席。

燕窝鸡丝汤、海参汇猪筋、海带猪肚丝羹、鲍鱼汇珍珠菜、油炸猪羊肉、挂炉走油鸡鹅鸭……一应的山珍海味,都盛在精致的瓷器里端上来。

拿玫忘掉了一切,只觉得自己感动得快哭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还能在这个垃圾游戏里吃得这么好。

万祺倒是丝毫不为所动。她习惯性地扫视了一圈,又看了一眼案上的遗像,忍不住说:“我们就在你爸、不是,你爹的遗像前面吃饭啊?”

镇长却很自然地说:“自然了,有福同享,有饭也与爹同吃。”

万祺又看了一眼菜色:“还吃这种……大鱼大肉?”

镇长泫然欲泣道:“万一我为了爹爹吃素饿瘦了,那才让他老人家心疼呢。”

万祺:“……”这是什么绝世爹宝男。

*

吃饭的气氛当然也有些诡异,真正在大吃大喝的只有没心没肺的拿玫和镇长。

剩下的人望着案前的遗照,总觉得有些不得劲。

镇长对此一无所知,还一直在张罗着给他们夹菜。

过了一会儿,他又试探地问:“对了大师,您几位这两日在镇上,可有何发现?”

这话一出,桌上人的表情又有点微妙。

万祺夹海带的筷子收了回去。路显扬喝汤的声音也变小了一点。

他们都想起了那张枯树皮一般的老脸。

和那双眯成一条缝的、浑浊的双眼。

拿玫快乐地边啃鸡腿边说:“我们看到了你爹。”

路显扬:???不是,非要这么直白吗?!

“我、我爹?”镇长睁大了眼睛。

拿玫:“是的。”

但镇长接下来的反应令他们都大跌眼镜。

他一脸紧张地问道:“他、他老人家可好?他瘦了吗?他想我吗?”

万祺睁大了眼睛,忍不住问道:“?你不害怕吗?”

镇长:“儿子怎么会害怕爹?”

万祺:“呵呵,他挺好的。”

拿玫:“今晚不是他的头七吗?也许你还能再次见到他。嘻嘻。”

这话一出,除了镇长,其他人的脸又绿了。

“头七……”万祺惊恐地重复道。

路显扬也很紧张地抬起头。

突然他吓了一大跳。

“卧槽!!”

他的座位正对着香案上的遗像。

老头慈祥的笑容变成了狞笑。

浑浊的双眼收缩成两道黑白分明的、竖针的纹理。如放大的猫曈一般狰狞。

血从他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一直落到香案上。

镇长倒吸一口凉气,对路显扬说:“大、大师,您在做什么?!”

路显扬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原来他自己一时心急,居然将两只筷子笔直地插进了面前的白米饭里。

路显扬又喃喃了一声:“卧槽。”

他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将两只筷子拔了出来,“啪哒”一声扔到地上。

接着他才瑟缩地、缓慢地抬起头。

遗像变回了慈祥的笑容。

但香案上……还有血在往下滴。

镇长十分体贴地吩咐下人:“快去给这位大师再拿一双筷子过来。”

路显扬连连摆手道:“不用了,别吃了。说起来,我想问问,你爹下葬了吗?”

镇长:“还没有,灵堂就在后面,大师要去看看吗?”

说着他就掀开了幕帘,招呼众人进去。

万祺又震惊了:“??灵堂就在这后面??所以我们刚才就隔着一具尸体在吃饭?!”

镇长:“是,因为我实在无法忍受与爹分开。”

拿玫意味深长地说:“你俩感情真好啊。”

镇长却叹了一口气:“我娘走得早,爹爹确实待我极好。”

说着他们已经来到了灵堂。

一进门就有种难以形容的阴冷感。

墙上挂满了白灯笼,随着一阵不知从哪里来的阴风而摇摇晃晃;香案上堆满了高塔般的香烛。空气里有种令人昏昏沉沉的熏香。

一大团白花,簇拥着一口名贵的黑色梨木大棺材。

镇长犹豫地望着那具棺木:“真的要开棺吗?他老人家不会责怪我吧?”

拿玫:“?搞笑了,你都在你爹面前吃肉喝酒了,还不敢开棺材?”

“好吧。”镇长干巴巴地说。

他又对着棺材鞠了两躬,念念叨叨地说:“爹您听到了,都是天师逼的,不关儿子的事啊……”

拿玫:“……”不愧是当领导的,甩锅水平一流。

棺盖被缓缓移开了。

眼前的一幕却令他们齐刷刷地后退了一步。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这张熟悉的脸,依然让人脊背发凉的感觉。

不过几小时前,这张老态龙钟的脸,还在戏台下与他们若无其事地说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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