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1 / 2）

氤氲的湿气向上腾起，一只手悬浮在上空，无色的药剂一滴滴落下，杯面荡起一圈涟漪。

他收回手中的小瓶，离开茶室。

片刻后，脚步声逐渐靠近，有人拿走了这杯茶。

昨夜的泼盆大雨已经停歇，爱德华立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树叶上滴落的水珠，“昨夜那样大的雨，出门在外的人一定很艰难。”

他说这话时，浑然不知，原本的现实中，他在半夜冒雨出走，带着满腔的不甘和痛苦，淌过泥泞的土地。

温莎心不在焉地附和两句，她心里惦记着昨天没谈论完的诗歌，一颗心都飞去了书房。

贝尔拿下一本诗集，硬皮的封面上，画着一只被毒死的夜莺，他伸手抚过悲鸣的鸟雀，喉间只余一声叹息。

温莎矜持地在贝尔对面坐下，贝尔抿了一口茶，赞叹道：“你头上的玫瑰很好看，现在是玫瑰开放的时节吗？”

温莎微红着脸抚摸发间的玫瑰，“早上母亲给我的，她说配我今天的裙子好看。”

贝尔的笑意淡了几分，礼貌地赞美两句，就不再提。

女仆推开书房大门，她的目光在贝尔手边的茶上顿了一瞬，将新端来的茶水轻轻放在温莎手边，行礼退下。

温莎将碎发挽在脑后，随意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啪！”

“呃啊……”

瓷杯滚落在地，少女的身躯重重摔在地毯上，鲜血自她唇角涌出，温莎眼神涣散，发间的玫瑰散落在地，花瓣沾上黏湿的血。

“啊！”还没走出书房的女仆回头尖叫一声，贝尔瞬间反应过来，厉声呵斥：“闭嘴！”

女仆哆嗦着，看着一脸烦躁的男人，贝尔深吸一口气：“我去处理温莎小姐的尸体，你端来的茶害死了她，想活命就什么都别说！”

“可是，爱德华少爷……”女仆下意识地追问。

“怎么，你很想知道，你害死了他的未婚妻吗？”贝尔冷漠反问。

女仆一下闭上嘴，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看着贝尔的目光从惊慌转变为憎恨。

“明明，那杯茶是给你的……”她喃喃自语，贝尔正蹲下身检查温莎的尸体，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

“是贝尔害死了温莎，不是你——你是这样想的吗？”温和却不带感情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女仆无知无觉地点点头。

谁在说话？她悚然一惊，抬起头，先是看见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入眼是面容娇美、眼尾皱纹淡淡的女侯爵。

“西莉亚大人……”她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呆坐在原地。

“母亲。”贝尔瞳孔微缩，他镇定地站起身，“母亲，如您所见，她害死了温莎小姐——我正要去向您报告这件事。”

“哦，是这样吗？我亲爱的孩子，你想好再说。”沈心凌弯腰捻起破碎的玫瑰，“我分明听见，你要替这位可怜的姑娘‘处理’温莎的尸体呢。”

她咬重了“处理”这个单词。

“你想怎么处理？把可爱的温莎扔进湍急的河流，让鱼群撕碎她的身体吗？”沈心凌饶有兴趣地问。

贝尔看着陌生的母亲，额间冒起冷汗，他极力保持着声线的平稳，“我想您有些误会，凶手就您身边呢。”

“凶手确实在我身边。”沈心凌无比赞同地点头，她俯视着女仆，“你说这杯茶原本要给贝尔，谁这样吩咐你？”

女仆手掌撑地，向后退了两步，畏缩地开口：“是、是约翰管家，他吩咐我给、给二少爷送茶。”

“去请他过来。”沈心凌打量着贝尔凝重的表情，“贝尔，你为何如此紧张？母亲会为你主持公道，不要怕。”

“您永远如此公正。”贝尔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他的反应出乎沈心凌的意料，像是已经认命一般。

嗯？他不是受害者吗？

管家匆匆赶来，额间冒汗，眼露担忧，“小姐，出了什么事？”

他随之看到地上的温莎和摔碎的瓷杯，他的女主人神色冷淡地问：“约翰，你知道那杯茶是怎么回事吗？”

管家的脸色灰暗，他的背脊佝偻了些许，声音中带着些许悲哀：“我服侍您五十余年，小姐，只有这一次擅作主张。”

“是我吩咐人将这杯茶端给贝尔少爷，”他慢慢地说，“物归原主。约翰认为自己没有过错。”

“您可知道，这茶，原本是要奉给您的？”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沉默不语的贝尔，“养了二十年，养出一个弑母的畜生，我不愿意让您知道这场悲剧。”

“约翰愿意接受任何责罚，”他低下头，“我从未背叛过您。”

原来是这样，从来没有人想杀死贝尔，是他对西莉亚动了杀心。

沈心凌不是西莉亚，她只恍惚了一瞬，就回过神，有点好奇地问贝尔：“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要我死？”

贝尔再也掩饰不了自己的憎恨，“您没有对不起我，实话说，您非常无辜，只是我咽不下这口气。”

“如果你说的是贝丝的死，罪魁祸首是谁，想必你自己清楚。”沈心凌是真的不太懂，“你要报复，也是冲着希克斯去。”

贝尔的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您已经知道前天晚上的事了？被最心爱的小儿子背叛的感觉怎么样？”

管家愤怒地看着贝尔，沈心凌将染血的玫瑰插入发间，淡然无趣地说：“还好，比亲妹妹自己蠢死的感觉强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