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子承父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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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怎么样?”南宫澈,哦不,应该唤回他沈沐昕了,苦笑着叹了一声,面容掩不住的愁苦悲戚,只这一句,已抵得过千千万万句。

是呀,还能怎么样?这世上最深最重的仇恨,莫过于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慕容泽如斯霸道地夺人妻子,教人妻离子散,想来沈沐昕的父亲心中必定无限悲愤,恨极了慕容氏吧。如此,我想要劝说沐昕放下仇恨,交出解药,岂不是难上加难?

我没有搭话,双眉聚拢,也跟着叹了声气,安静地等待着沈沐昕的下文。

“娘走的那一夜,爹爹一句话没说,便将自己独自关在房里,大醉了一场。我和婉婉不放心,在门外守了一夜,透过半敞的窗户,见着爹爹站在娘的画像前默默流泪。他说,雨虹,原谅我,但凡有一点法子可想,我绝不愿意舍了你去,我宁可陪着你一起死。可我到底不能扔下祖辈的这片家园不顾,再者,咱们的一双儿女,还那样小,总不能让他们刚没了娘,就跟着没了爹呀。那是我和婉婉第一次见着平日谈笑风生的爹爹如此心酸的模样,当下痛得心如刀绞,捂着嘴,不敢哭出声,只怕爹爹发现了我们在,会更加难过。从那时起,尚且年幼的婉婉和我,便开始变得懂事起来,再不敢胡闹惹事,更加不敢提起娘,生怕惹得爹爹伤心。”

我默默不语,想象着一对年幼的兄妹躲在窗下,看着父亲对着被夺走的母亲画像低诉双双垂泪的情景,想着他们年少时的艰辛,不由大为心酸。也许,就是从那时起,仇恨的种子便在沈沐昕幼小的心灵里深深扎根下。那些积蓄多年的仇恨,终于在多年的隐忍后,以惊人的阵势爆发出来。可他们两个,分明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难道就非要闹得个你死我活的下场?难道除了以一方的彻底胜利,和另一方的死亡作为结局之外,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么?我怎能,怎能忍心看着我曾经爱过,和此刻正爱着的这两个男子,骨肉相残?

沐昕,你和慕容瑜之间,便只能斗得个你死我活不可么?就不能放他一条生路么?

可望着男子那张因为愤怒而微微发红的脸,那双氤氲着水汽的墨瞳,这句临到嘴边的话,我终究没有勇气说出口。

而沈沐昕的故事,仍在缓慢叙述中。

“第二天,爹爹从房里出来,便辞了重金请来的先生,派人去撬开了紧闭多年的密室,取出当年无双公子和禹帝共同编写的帝王业,亲自给我和婉婉授课。爹爹说,原本先祖遗愿,隐居于此,本不该再问世事,所以才将那些治世经纬的书籍尘封了起来。然而,是可忍孰不可忍!避世隐居,并不意味着软弱可欺!慕容泽如此恶行,实在欺人太甚!爹爹取出这卷帝王业,盼的只是我能早日成器,学会个中的帝王御世之道,他日君临天下,重振先祖往日的光辉。一可护得妹妹周全,二则可夺回娘亲,一家人重聚天伦。那是第一次,爹爹跟我们提起白帝,以及当年之事。而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与生俱来的血统,并不比那些皇族子弟逊色半分。我是白帝的后人,自当创出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业。是以,即便爹爹不这般嘱咐,我也早在心里暗暗立下此誓,有生之年,不报此仇,不洗今日之辱,我沈沐昕枉为白帝后人!只待一朝学成,便可入世,血沈氏之辱,报夺母夺妻之恨!慕容氏曾加诸在爹爹和娘亲身上的,我势必要他们百倍偿还!因着婉婉年幼,当年怀在娘胎里就落下了身子弱的病根,一直调理着,也不见好。爹爹怜她体弱多病,又是年幼失母,对她还很是疼爱,要求并不十分严苛,只盼她平安长大。反倒是我,身为沈氏长子,肩负的责任自然要更大一些。每日不到三更,爹爹便派人喊我起床练武,五更挑灯读书,到了午饭前,则必须将今日所学所感写下呈给他看。如若爹爹觉得我有一丝懈怠,言辞稍有不苟之处,便罚我站到日头下,不许吃午饭。偏生我那时年纪尚浅,即便聪慧用功,可对于那些深奥晦涩的帝王之道、御下之术,并不十分懂得。是以常常一知半解,写的东西常常惹得爹爹大发雷霆,不由不饿着肚子站在太阳底下罚站,常常体力不支晕倒。爹爹也不疼惜,只命人打来冷水将我泼醒,继续罚站。爹爹常言: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婉婉每每看着不忍,欲替我出声求情,却被我以眼神制止。我晓得爹爹的苦心,也不愿辜负他的期望。所以,即便有些难为自己,我也可以坚持忍受。”

自小便知男儿难为,可也不曾见过这般辛苦的。

我不由得握住他的手,柔声慰藉:“沐昕,那段时日,你必定吃了不少苦头吧?沈伯父对你,是爱之深责之切,到底太严苛了。”

男子白皙的面颊上满溢悲苦,微微苦笑,“这哪里就算得上是严苛了?若你觉得这就算是严苛,那只怕后头的,你便不敢想象了。待我稍微年长些,爹爹便加大对我的教导力度,冬日里躺在千年寒冰床上打坐研习内功心法,夏日里站在火炉旁静立不动,常常就是一天一夜。我晓得,爹爹此举意在磨练我坚忍的意志,而我,也正有此意。慕容泽的豪夺强取,娘的离去,爹爹先是承受了夺妻之辱,而后再承受丧妻之痛。自打那以后,爹爹整个人性情大变,再不复从前的潇洒风趣。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总不过,熬过一日算一日。若非因了娘临行前的嘱托,要照顾好我和妹妹,只怕爹爹再已活不下去。我知道,爹爹人虽为老,心却已沧桑,他已不能再承受更多,我不可教他失了最后一线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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