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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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的祠堂已经整理过了,  在老将军牌位旁挪出了两个空位,燕明庭将两个牌位郑重地摆上去。

        牌位上分别写着“赵俭”和“余音”两个名字,覃管家又给他们递了三支香,  赵夜阑全程被他们带着走了一遍程序,  先是敬香祭拜,然后磕头。

        祠堂里摆放的都是燕家的列祖列宗,功勋世家,随便拎出一个名字来都是备受尊敬。唯有他的爹娘,  直到现在才见了光。

        在出人头地后,  他也曾想替父母平反,  可安庆侯谋反是事实,事件牵连甚广,又是陈年旧事,没有人会在意安庆侯谋反一案到底死了哪些人,  反而会让所有人知道他是罪奴出身。

        按照宣朝律例,  罪奴是不能出将入仕的,只能被送去市井街头,像个物件一样任人挑选购买。

        因为爹娘至死都没有承认是谋反同党,所以他在牢里呆了一个多月,就被放出来了。

        只是放出来之前,  会给他这类人的后背上印上“奴”字的烙印,  烧得通红滚烫的铁块贴上他的后背,  他登时疼晕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被关在笼子里任人观赏嘲笑挑选。

        他接受过许多人的挑挑拣拣,  太稚嫩,  太瘦弱,  一看就不是会干活的好手,再加上他脸色阴沉,浑身脏兮兮,活像个要出来索命的白无常,压根没人买他回去当奴隶。

        他还在笼子里看见了经过的顾袅袅,和一群姑娘站在一处,被带着往前面的青楼走去。

        顾袅袅是安庆侯府奶娘的女儿,奶娘被抓去流放了,而她因为模样好看,被迫沦为娼妇。

        谋反之罪,株连九族,男子世代为奴,女子世代为娼,乃是世间最可怕的一句话。

        顾袅袅自然也看见了他,他们在牢里就认识了,但是几乎没有说过话。

        有次某个狱卒扇顾袅袅巴掌,是他娘出面拦了下来。后来他娘去世了,顾袅袅也没人护着了,就下意识躲到他身后来,谁也不说话,然后两个人一起挨揍。但如出一辙的是,两人谁也没有哭,只是沉默地受着欺负,暗自咬紧了牙关。

        命如草芥,哭和闹都无济于事。

        赵夜阑在笼子里呆了几天,其间一直在下雨,他冷得打颤,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其他罪奴都快被买完了,只剩下零星几人。

        他躺在草堆里,一动不动,只有一双黑亮的眼睛在转,提醒着路人他还活着。

        他不是在等死,别人在挑奴隶,而他也在挑主人。

        忽然间,他看见有个穿着得体的公子哥经过,比他大不了几岁。

        他听见有人唤那人三皇子。

        是三皇子啊不受宠又有野心的皇子,一定很恨狗皇帝吧?

        赵夜阑手指动了一下,侧头看了眼太阳,勾起嘴角——机会来了。

        一开始赵暄并没有太重视他,一个比他还小的小奴隶,不过是瞧他模样可怜,求生意志很强,才将人带回府里做个小厮罢了。可谁知他却时不时在幕僚会议上语出惊人,这才慢慢注意到他的身上来,并逐渐委以重任。

        在改名后,赵暄问他想做什么。

        “我要做人上人。”

        “好,如果有我们成功的那一天,我一定会让你入仕的。除了我,不会再有人知道你的出身。”

        而今,又多了个一个人知道他的出身,还将他一直以来的心愿实现了。

        ——他以赵夜阑之名活得风光,可是爹娘去连个祠堂都不能有。

        “爹,娘。”是燕明庭的声音。

        赵夜阑微讶,看着他自来熟的样子,既好笑又动容,而燕明庭还在对着那两个牌位真挚道:“我是燕明庭,现在也是梦亭的夫婿啦,我们过得很好,如果你们泉下有知的话,一定要保佑他健健康康的。”

        赵夜阑别开了脸,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暖意,烘得他血液都有点热,眼里终年积雪都快化成了水。

        他按捺住这点不为人知的情绪,似乎最近总在情绪失控,时不时就眼眶红了,真是有点丢人。

        “好了,大人的双亲牌位也迁入祠堂了,我会多加打扫的,往后你们就可以随时来上香了。”覃管家笑眯眯道,他并不知道这双亲是什么样的人物,只是觉得老将军夫妇在泉下也不会寂寞了,说不定四个人还能凑一起打打马吊呢。

        一切收拾完毕后,燕明庭准备带着他去吃晚饭,谁知对方默不作声地又点燃了三炷香,往老将军的香炉里插进去,拱手行礼道:“爹,往日多有不敬,还望见谅,以后我会对芳礼好的。”他又给老夫人上了香,“娘,你种出来的茶叶,真的很好喝。”

        燕明庭听着他一口一个爹和娘,心里那叫一个热乎啊,别提多高兴了,索性不在家里用饭,带着人去了会春楼,叫了好多菜。

        “你怎么也开始铺张浪费了?”赵夜阑揶揄道。

        “给你吃的,就不叫浪费。”燕明庭喜滋滋地给他夹了好多菜,“快尝尝吧,都几个月没来这里吃饭了。”

        赵夜阑吃了几口,胃口也变好了,到底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还是吃当地的食物最合胃口。

        “你也吃啊,看着我做什么?”

        燕明庭饭也不吃,就撑着脑袋,望着他傻乎乎地笑:“梦亭,你真好。”

        “哪里好?”

        燕明庭将赤沙剑往桌上一放,今天已经挎了一天了,全京城都知道他得了一把尚方宝剑,而经过他锲而不舍的炫耀,大家自然也知道是赵夜阑替他弄到手的。

        但是没有人提出异议,论赤沙剑的主人,没有人比燕明庭更合适,大家都是以恭喜为主,顺便好奇他们二人间的感情。

        不过今天傍晚,赵夜阑在大庭广众之下抱住了他,相信很快就会传得人尽皆知了。

        燕明庭想想都开心。

        “就因为这把剑?”赵夜阑道。

        “这还不够吗?”燕明庭想了想,又道,“不过确实不止,你的好岂是一两件事就能说清楚的。”

        “你这分明是情”情人眼里出西施。

        不过赵夜阑及时止住了话口,没好意思继续说下去。

        吃了没一会,楼下响起李遇程的声音,正在跟小二打听他们在哪间房。

        燕明庭拉开门,李遇程抬起头,然后马上跑到他们的房里来,一坐下就喝了几口茶,说:“我刚刚去你们府里,结果听说你们来这了。”

        “什么事?”燕明庭问。

        “我今天下午被皇上召见了!天呐!”李遇程还是头一次因为要事被皇上亲自召见呢,想想都激动,道,“他正式将江南与京城的丝绸茶叶生意交给我了,还给我授了个什么布衣使的官职,我从来没听过啊,这要怎么做啊?”

        赵夜阑笑了笑:“你就正常做生意就好了,皇上只是想给你封个官,好震慑江南那些商人罢了。这样明面上是由朝廷上的官员来控制两地贸易,那些人也就不敢胡来了。”

        “原来是这样!”李遇程笑开了花,又与他沟通起往后的安排。

        赵夜阑见他主意多,路子广,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倒真是个做生意的料,只是容易飘,又没点真才实学,一个人很难维持这么大的生意。

        “去把尹平绿叫来。”赵夜阑吩咐小高道。

        不一会,尹平绿和左冉一同来了,两人还没吃饭,便被叫着一起吃饭。

        赵夜阑这才让李遇程继续往下讲,尹平绿就知道是自己真正要办的事来了,很认真地听着,连饭都忘了吃。

        赵夜阑一边吃饭,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稍微放心了些,有尹平绿来管理和监督,李遇程也能踏实稳重些,他们一个主内一个主外,搭配起来倒是挺合适。

        一顿饭吃下来,就花了一个半时辰,主要还是在谈正事。接近尾声的时候,左冉都听困了,一头栽到尹平绿的身上睡着了。

        尹平绿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脑袋,继续说正事,却被赵夜阑打断了。

        “行了,既然都聊完了,就回去吧。”赵夜阑看了燕明庭一眼,对方也在眼皮子打架了。

        “好咧。”李遇程说完,终于扯起了其他的事,“对了,付谦今天回来了。”

        赵夜阑抬眸:“怎么?他们家难道还真打算把他送进将军府做二房不成?”

        燕明庭登时就清醒了:“什么二房?谁跟我说二房我跟谁急,就算是你说也不行。”

        李遇程:“啧啧,你好炫哦,是怕晚上睡书房吗?”

        尹平绿闷声笑了笑,把左冉叫醒,两人先告辞了。

        “放心吧,和付谦的谣言早就不攻自破了,他当时收到京城的家书后,就吓得赶紧澄清是谣言,一点不敢跟你们扯上关系。”李遇程说着,忽然发现燕明庭一直在摸桌上的剑,惊奇道,“这就是赫赫有名的赤沙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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