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的心事（2 / 2）

宛攻玉的别庄就在此地，他花了十年时间，将这一处天然的石穴开凿建垒，外窄而内宽，修成了一个地底宅子，俗称，别庄。

宛攻玉和宛小瑰在荒野里下了马车，将马放走，马车烧毁。此刻乌云翻滚，头顶的阴蓝一直蔓延到天际，压抑而空洞。微风吹起，已是深秋。

身体不再惧冷，让宛攻玉欣喜不已，但也越发怀疑自己的寒毒是如何治愈的。

“我们不该放他走，如果他真的有那么神奇的药，若不能为我所用，就该杀了他。”宛攻玉颇有些宁可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的无赖气质。

“……主子，我打不过他。”宛小瑰老实说。

所以能不能收起那点可怕的心思，还嫌作死作的不够多么？宛小瑰嘴角抽搐。

这厮还真是锦袍在身就忘了当初自己是多狼狈了，屁股都挪不动还要杀权蕊蕊？全乎人的时候就没追上过无心老怪，更何况那个时候全身被砍了那么多窟窿眼？

有时候宛小瑰觉得他就是一个狭隘记仇的孩子，而自己就是劳心劳力不讨好的老母亲。

因为宛攻玉的伤还没全好，不能使轻功，宛小瑰也没那个能耐带他一起上天，两人只能一前一后往别庄方向走着，像是一张巨大的水墨画中两个移动的小小墨点。

直到天黑，一道紫色的闪电破开天际闪烁出一条长长弯折的光线，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在耳边炸起。他们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进那片山谷。

电光闪起的时候，宛攻玉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去看身后的宛小瑰。天地亮起的一瞬间，她的脸也亮了，眼神纯净又带着一点诧异。紧接着天地恢复了黑暗，只看见她的轮廓。

“主子？”

宛攻玉没理她，转过身继续往前走。身后脚步声也跟着响起，比自己的更轻更急，是因为她的小短腿要跟上自己的步伐——就会走出这样的节奏。

他浑身轻松，没有刻意去窥探自己现在的想法，只是有些纯粹的难以言喻的快乐。

在黑夜中行走于荒无人烟的原野和山谷中，只有两个人，伴有大风和闪电，这是需要很强烈的缘分才能共同经历，而恰恰是他与小十二。

小十二沉默着跟在身后，像是小猫一样。他们不说话，但他的胸腔里却荡漾着一种强烈的感受：他和小十二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尽管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往前走着。

这样的感受宛攻玉从未有过，以前他面对杨勤勤时，只想试图抓住她，她从来就如一只雀儿经过，会给他歌唱带来内心的慰藉，却从来不会停留。

经历了这么多，宛攻玉已经再不想伪装，再讨好。他似乎第一次真正看透了自己的生活。从前它虚妄且悲惨，但如今他或许能够拥有另一道真实的光。

并非来自无可捉摸的天际，而是一直在身边，在袖袋里，被他亲手蒙尘已久的一颗珍珠，莹润可爱，不离不弃。

他暗暗思索，前所未有的充沛的感情呼之欲出，甚至想立刻转过身，再借着一次电光，欣赏宛小瑰透明平静的眼睛。从前他以为那里面只有空洞庸俗、普通无奇，现在他才明白，那背后是包容、忠诚、爱慕、温良。

他在别处看不见，找不到。

一直傲慢癫狂的山主大人，在这场无人说话的夜行之中，第一次弄懂了一些事情。

他急于把这种感受说给身后的人听，想看她的眼睛里是不是也会闪烁着欣喜，即使是很微弱的——她一直很内敛。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候，等过些日子一切都好起来了，他再说不迟。

宛攻玉在前面剖析自己的灵魂和内心，那他的小猫，他的珍珠本珠，宛小瑰本人呢，还浑然不知走在前面默不作声的主子终于发现了她的优秀，决定以后拿山主夫人的规格对她了。

宛小瑰专心致志地往前走，脱线已久的系统突然冷不丁地冒出来问她：“宿主亲亲，想不想体验一把山主夫人的角色？”

“啥？”

“山主夫人。”系统又重复一遍，“照目前这个情况，不久的将来说不定你会成为山主夫人哦~”

“呵呵”宛小瑰冷笑，“闲着没事就别出来放屁，有这功夫扯淡怎么不帮我查查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系统被她暴躁的粗口吓一跳，“你想不想知道反派现在在想什么？”

“你想不想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宛小瑰反问。

“说来听听？是不是在思考自己未来的情路啊？”系统笑得有些猥琐。

宛小瑰心里奇怪系统是不是抽风了，极为坦诚地告诉它：“我在想雷雨天不能在树下走，容易被雷劈。”

“……”系统被画风截然不同的宿主气走。

没错，宛攻玉的小猫、珍珠本珠宛小瑰女士，现在在思考的是。

如何在树下躲避掉可能会有的雷击。

两个人的想法朝着两个方向飞去，但是想法的主人却终于同时到达了目的地。

苍白的指骨在门上暗有玄机地敲了几下，门上的小窗口唰得被抽开，露出一双警惕严厉的眼睛，随后一支蜡烛被举了起来，烛光照在了敲门人的脸上，后者因为刺眼的光亮微微眯了下眼。

漆黑像深渊一般的瞳孔，带着危险冷酷的笑意。这双眼睛美得惊人，见之难忘。

山主大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