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别（2 / 2）

这个世界的雷劫无法凭法术抵挡，只有用外物或者修行者自身硬抗。

温羽被追杀时不便携带太多极品法器，这面光镜仅仅是上品，挡不了太多次雷击。

即使镜中世界的一年相当于红尘中的一日，也有毁坏在雷击之下的可能。

怀昔再也无心思考琐碎的事，全身心投入到修行之中。

“温羽……”

温羽正感受着体内的灵力流动，一个熟悉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为他的离开耿耿于怀多年，甚至想让自己也付出毁灭的代价，以慰那个人的在天之灵。

“温羽，我不怪你。”那个人流了很多血，温暖的双手已经冰冷，胸口的血迹已经干涸。

温羽面对着多年的挚友，他往日里最喜欢高谈阔论，一副神采飞扬的样子，如今眼里却死气沉沉，如同一口枯死的古井。

“叠川，我用我的命还你。”温羽如是说道。

“你也是……为了我。帮我照顾好怀昔。”那个人却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至死也没有放开。

温羽面色煞白，他感觉内府气息翻涌，喉咙里泛着一丝腥甜。

他竭力将混乱压下，平息了思绪，继而又将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到怀昔的修行法阵里。

怀昔并未察觉温羽经历的这一切，她的神思早已走到了鬼哭林的边界。

她在那里沿着每一道阴影游走，漫山的疾风摇曳着树影向她致意。

在很漫长，很漫长的时间里。

广袤。而又自由。

她无须再以法术唤出影子与黑暗交谈了，因为她自身就能随心所欲地融于每一个没有光芒的角落。

她可以是一条线，一个黑点，变幻于瞬息。

回到本体后，怀昔感觉到体内灵力十分充盈，神识也清明无比。

鬼哭林的阴影在她脑海中，形成了细密的脉络。只要一念间，她就可以到达山间的任何一处。

“我突破九重了。”怀昔欣喜地对温羽说道。

温羽的神色已是疲乏至极，但也轻松了不少，他说道：“好。”

“轰隆隆——”

两人仰头望去，天际已出现几道裂痕。

光镜应当已经濒临崩溃，快要塌陷了。

“快离开这里吧。”虽然怀昔并不介意书中角色的存亡，但想到眼前的温羽会随着光镜消失，她竟有些不忍。

温羽对接下来将发生的一切都已了然：“已经来不及了。”

镜中世界四分五裂，化成无数碎片当空坠下。

九翼长啸而起，载着两人飞出了光镜之外。

他们出现在桃丘别院的水池边，四周空旷，白墙边上长了些杂草。

寂静无声，不似别院的其他角落。

温羽和九翼的轮廓已经呈现出半透明，似乎轻轻一碰就会消失。

“抱歉，我答应了你哥哥的嘱托，却没有真正地看着你成长。这是叠川留给你的。”九翼发出不舍的鸣声，温羽将一支古朴的木簪交给怀昔，“以后的路，自己走吧。”

怀昔微微一怔，收下木簪，说道：“好。”

最后一道雷光落下，怀昔没有打算躲。

那个即将消失的虚影挡在了她面前，直直挨下了这一击。

怀昔瞳孔骤缩：“你其实不必如此。”

“我和叠川不一样，他是匡扶正道的仙，而我是大奸大恶的魔。他因我而死，你不要……恨错人。”

那个人影最后散去了，什么也没留下。

他消失前的身影依旧孑然挺立，如琼枝玉树。

失去了灵力的来源，别院也消失于无形。

觉察到清河上的结界变弱，潜伏在仙界与妖界接壤之地的妖族人攻入了桃丘。

怀昔动手解决了几个欺负妇孺的妖兵，但更多妖兵越过残破的结界，向着这里涌来。

纷乱之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呼唤怀昔。

“怀昔，妖界人多势众，我们先离开这里，以后从长计议吧。”结庐拨开渔村中混乱的人群，两人终于会合。

怀昔听着渔村中人们的哭喊之声，心乱如麻。

她知道这些只是自己笔下的芸芸众生，却第一次没有置身事外的感觉。

结庐好不容易将怀昔拉到一只竹筏上，忽然面有急色：“糟糕，师父的信物还没有取回。你在这里稍等，如果有人追来，就先乘船逆流而上，我们八荒丘会合。”

“还是先走吧。”怀昔话音未落，结庐已经远远地向着桃丘而去。

怀昔打退几个找茬的妖兵，打算在河边等待结庐，不想竹筏不受控制，直接顺着水流向下游驶去。

她记得，下游的尽头，是一座断崖。

怀昔想控制竹筏，却发现自己被定在了竹筏上，既动弹不得，也无法使用任何法术。

她想起了自己曾写的那段沉舟剧情。

信手码的字，竟然成了自己在异世冥冥之中的宿命，可笑可叹。

失去意识前，她眼睁睁看着小舟越过断崖，顺着瀑布直下。

一切归于长久的黑暗与寂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