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2 / 2)
“小民?我看君如此装扮,却不似平常百姓。”吕沧言迈步走近。
“对对对,小民确实不是平常的百姓,是狂妄僭越的百姓。小民不慎得罪了吕郎的……”倪芊屏向后退着,瞥了身旁仍背对着吕沧言的人,“呃,管家?”
“你说我是什么?”那人转过来,蹙眉问。
“嗯,那,账房?郎君这般模样,应不是小厮或雇工吧?”倪芊屏微微抬起适才埋得极低的头。
那人瞟了吕沧言一眼,只是叹了口气。
见倪芊屏这般说,他似笑非笑地道:“那你家住何处?姓甚名谁?你还漏了我最初的问题,方才究竟为何提到吕家?”
“小小小民是城东包子铺小厮,有幸也姓吕,名富贵。也正是因此,方才提到了吕字,却是不敢亦不配提庆晏郡王的。”
咳,兄弟,多年不见,借你名儿一用。
阿爷还未带着一家人去边塞时,老家的邻居有一与她差不多岁数的儿子。他家亦是习武之人,一来二往,连孩子也熟了。
其实他也不叫富贵,不过喊多了,倪芊屏此时也记不得他真名来,甚至连他的模样也想不起了。当年才四五岁,记忆最深的,还是闯了祸,或只是想做什么坏事,都报对方的名字。
倪芊屏当年最欢喜瞧见的,便是富贵挨的骂比她多。记得一回偷莲子,明明是她教唆的富贵,还因起风不慎翻了船,最后却是他被押着来道了歉。
只可惜,倪府举家迁至边塞,之后便断了联系。
“吕富贵?”吕沧言轻笑一声,“着实是个吉利的名儿。你家在何处卖包子?改天我也去尝尝。”
他一笑,竟使窗外的光尽朝他投来,方才的一股寒气立即消散了。
“不不不,吕郎尊贵,这等贱民所食之物,恐污了吕郎的嘴。”
身旁那猪油蒙了一脸之人又默默叹口气。
“管……管家,小民这儿还有一个,要不您……”倪芊屏双手捧着。
“我……”那人讲了一字便又不说话了,也不伸手接。
倪芊屏嘿嘿笑着,只得收回了手,抬起头来:“吕郎,您瞧,您家管家也瞧不上这等包子。”
吕沧言眼角带笑:“你平日里也是这番低眉顺眼?”
“是……或不是,您更喜欢哪个?”倪芊屏谄媚地笑问。
先保命再说。
嗯,毕竟死过一回。
如今每日皆道,活着真好。
比如眼下还能暗自惊叹,这吕沧言竟是个痴情种。
还长得着实养眼。
想到此处,倪芊屏忍不住又瞥了他一眼。
却见吕沧言一直盯着她,笑问:“你觉得我喜欢什么?”
“喜……喜欢我滚。”
吕沧言竟点点头:“那你说我喜欢什么,我便喜欢什么吧。”
不愧是我,化险为夷小天才。
“谢吕郎。”话音未落,倪芊屏即刻冲了出去。
待倪芊屏溜得没影了,吕沧言才将目光投向屋内一直不转过来的人,眼中的光又变得凛冽起来。
“太子殿下,”他行礼,“上回那大逆不道的奴仆,在下已处理了。”
倪芊屏下了楼,环顾一圈,并未瞧见张怜怜,只好走了出去。
“那个,恩人。”才拐至一青楼旁的偏僻街角,倪芊屏便听见身侧传来张怜怜软软糯糯的声音。
“呀,怜怜,”倪芊屏咧嘴大笑着转身,“你可是在叫爷?”
张怜怜眼睛还肿着,手里攥着丝帕:“不,不,奴的祖父早已去世了。奴在叫您。”
“啊……哈哈,哈,这样啊……”
“恩人真好,救了奴一命,”张怜怜咬咬唇,“奴跟着恩人到此处,就是想求恩人带奴走。”
传言女子被男子所救后,若以以身相许为报,便是这因男子长相出众。倪芊屏才闭上的嘴又悄悄勾起来。
得这般美人儿的如此要求,哪个男子不想立即答应?只可惜……
“怜怜何必呢?你才十三四岁,在此做歌伎,前途无量,说不定有朝一日还得以选在君王侧——”
倪芊屏还未讲完,刚说到“君王”,张怜怜便神色慌张,摇头道:“不,恩人,奴在此呆不得了。”
她说着竟垂了泪:“奴提的请求确实过分了,请恩人莫怪。”
“我自然不会怪你,”小美人垂泪,倪芊屏真想上去替她拭一拭,又想着自己今日着男装,便又收了手,“只是你若不愿回去,你要去哪儿?”
张怜怜思索一番:“道观想必是个好去处。”
倪芊屏一惊,却只道:“那,以后你若有什么,来找我便是。”
“是吕大娘包子铺吗?”张怜怜眼里映着光。
“怜怜,你方才听这般仔细?”倪芊屏笑得眼角弯弯,“不是不是,是城西金吾卫大将军倪蕃扬的倪府。”
“恩人是倪府的厨子?”
“……那就是吧,”倪芊屏止住正要告诉她真名的嘴,解下腰间一块玉佩来,“你拿着这个,到倪府门口说找它的主人便好。”
张怜怜双手接下,沉吟片刻,也掏出一个小玩意来:“那恩人请收下这奴编织的小狗吧。奴大约是去城外最近的道观。恩人若有事,亦可凭此物来寻我。”
诶嘿,仿佛在和美人交换情物。倪芊屏喜滋滋又面作严肃地接过。
说罢,街角冲来三个蒙面人,手持利刃,便要直取张怜怜性命。
“小心!”倪芊屏喊罢,翻身将张怜怜护于身后,一脚踢上最近一人的手腕。那人手一软,手里的剑直直地飞了过来。倪芊屏一抓,顺势一挥,避了要害,砍得他失了力气。倪芊屏便再起一脚,直将其踹晕了去。
有了剑,剩下的便好对付许多。不过多时,剩下两个亦挂了彩,瘫在地上。
倪芊屏这才提起剑来,端详了番剑柄。却见这剑柄上除了寻常的花纹,并无其他标记。
剑一挥,架在其中一人的脖子上。
“说,是谁指使?”
那人嘴大张,竟喷出满口血沫,接着便不动了。剩下二人亦先后毙了命。
倪芊屏踹了几脚,试了试脉,对张怜怜道:“有人雇死士追杀你。”
她握着剑站起身来,瞧向打颤的张怜怜:“我们换身衣裳,我再送你出城。”
张怜怜本想推脱,见此形势,只好寻个偏僻处换了。
一路至城门,皆平安无事。
“好了,后面的路,要小心些。”
“恩人穿着女装,是否会……”
“不碍事的——你不觉得我这般穿着,倒也挺好看么?”
张怜怜哑然,紧锁的眉骤然开了:“远远瞧去,恩人确实像个国色天香的姑娘。”
“好了好了,快去吧,别又被他们追上了。”倪芊屏心满意足。
张怜怜没有继续讲什么,只是又用那水汪汪的眼望了倪芊屏一眼,轻轻咬着唇,行了礼,便辞去了。
天爷,这般美人!
飘然回府时已错过了午膳时辰,倪芊屏见众人忙碌得紧,才忽然记起,今日午后要去东宫赴马球会。
她也得去,着女装去。
见这天下最为仁德之人,自然要好生打扮一番。倪芊屏激动地拉开不常管的木奁,叫来丫鬟一并选好看的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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