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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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颜在医院睡了会儿午觉,等砚宁到时也才醒没多久,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床头看书,捧着一本杂志一页一页地翻过去,看到砚宁进来就笑:“我妹妹来了。”她跟给她测量体温的护士讲。护士小姐用笔在纸上填了两个数字,回头跟砚宁点头示意,叮嘱了砚宁些住院事项,板子一夹就离开了病房。

把带来的生活用品分门别类地放好,看时间也不早了,砚宁先领月颜下楼吃饭,饭后又去医院后边的小操场散了会儿步,那里安了两个篮球架,常有医生或者病人家属在那里打球,入了夜,到处都是篮球跟地的摩擦声。两姐妹一边走一边聊,月颜在医院憋了一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能说上话的人,一丁点的小事都颠来倒去地说个不停,像刚学会说话的孩子。

砚宁对月颜一直都很有耐心,但是那天却有些心不在焉,幸好月颜也不会注意,只管自己说自己的,对方只要有回应就能鼓励她把话说下去。

这一走就走出了一身的汗,从外面回头,砚宁又张罗着给月颜洗脸洗澡洗头发。等一切收拾完,同病房的两床病人也被家属送了回来,相互打了声招呼,算是认过脸。

砚宁一直蛮想给月颜申请一间双人病房,毕竟住院不是三五天的时间,但是床位紧张,一直也轮不到她。

怕吵到同病房的其他人休息,砚宁领着月颜去走廊吹头发。跟她一样,月颜的头发也是又厚又密,吹的时候月颜蹲在长椅边,两手伸在砚宁的大腿上,下巴垫在手臂上,电吹风的风暖暖地扑在她脖颈她脸侧,舒服地她眼睛都快眯起来。

砚宁神态专注,手指轻轻地穿过每一缕发丝,确定上面没有一点水汽,她才最后关了吹风机。

月颜昏昏欲睡,像只小小的猫咪。因为四周陡然安静,她从膝上扬起脸来,目光柔软稚幼,黑黝黝地看着砚宁。

“妈妈……”

砚宁很温柔很温柔,摸着她的脸纠正:“是妹妹啊。”

月颜当然知道这是妹妹,只是那一刻的潜意识里,她想有个妈妈。

温柔、强大,让她们不要这么辛苦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砚宁一直以为月颜什么都不懂,她可能以为自己只是生了一场病,并不清楚背后砚宁为之付出的挣扎和努力。砚宁自己过够了担惊受怕的日子,不想月颜再经历一遍,生活的苦也不需要再分成两半来承受。

可月颜真的就像她以为的那样,什么都不知道吗?

跟砚宁的目光对上,两人都安静地望着对方,一个懵懂如白纸,一个温柔如海洋,不变的底色是对彼此的牵挂和关爱,周围有再多的人来来去去,她们只拥有对方。终于月颜把手伸过去,替她把垂下面颊的几缕散发拨到耳后,她看着砚宁的脸庞,语气认真地讲:“砚宁,治不好,我们就不要治了,回家去吧。”

砚宁眼底霎那滚烫,泪水在顷刻间充满了眼眶。她仰起脸,深呼吸,控制住情绪,跟她讲,也像在跟自己讲:“会治好的,姐,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是她活下来的信念。

手术前有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砚宁特地把时间安排在礼拜六,陪月颜跑上跑下地做各项检查,手机带在身边也没空看一眼,直到辅导员打来电话,问她人在哪儿。

她说在医院。

辅导员撂下一句,“回来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就把电话给挂了。

陪月颜做完ct和增强ct,报告要过两天才能出来。跟主治医生打好招呼,砚宁把月颜从医院带走,送她回学校外面的房子安顿好,自己又匆匆忙忙赶到学校。

推开行政楼二楼办公室的门,办公室里除了砚宁的辅导员,还有他们班男班长周密、班主任庄老师,以及系里一个党团办的老师在。大概因为没有开窗的关系,房间的空气压抑沉闷,让人喘过来气。

一进门,几双眼齐刷刷望过来。辅导员开门见山第一句话就是:“群里消息看了没?”

砚宁搞不懂眼下的状况,有点懵地摇头。

“现在给你时间,自己打开手机看一看。”

他们整个学院专门拉了个大群,系里所有学生都在里面。今天群里消息突然暴增,比消息更多的是夹杂在句里行间的白砚宁三个字,粗粗扫一眼都觉得心惊肉跳。砚宁不停地往下拉往下拉,一直拉到最上面,是一张照片,等看清照片内容后,砚宁反而没像之前那么慌。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张她跟人在酒吧里玩闹的合影,照片里她骑坐在沙发扶手,长发披散,上身穿了一件蕾丝小吊带,吊带的其中一根细带子滑下裸肩,浓密的卷发从一侧肩头滑落。她探身向前,看着镜头,牙齿轻咬下唇,对镜头做了一个打枪wink的手势。

到底是底子好,人漂亮,眼妆都花成这样,还能看的出一双电眼又闪又亮。加上还喝了点酒,清纯的笑容下面透着点难以名状的欲。

照片大概是从谁的手机上翻拍下来的,反光很严重,发这张照片的是别班一个男生,发在系里大群,砚宁仔细辨认了一下他的头像,她不认识这个人。

拍照那天其实是她的生日,她之所以敢疯成这样,完全是因为贾汉东就在不远处跟人喝酒。她记得特别清楚这个农历生日,因为他很有心,事情处理到一半特地从东京飞回来给她庆生。

被几双眼睛同时盯着,砚宁一点不怯,放下手机,镇定自若地解释:“这是和我前男友在一起的时候,当时我们还在交往,但我也不知道这张照片是谁拍的。”

几个老师相互对看了一眼。

其实光看这张照片也没有什么,这群年轻孩子,她再疯的也不是没有见过。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单纯坦荡的脸孔,几个老师都是愿意信她的,可是她信了又怎么样,这个年轻的女孩知道舆论的可怕吗?知道有些事一旦闹大、闹到学校以外,会发展成谁也无法控制的状态吗?

这毕竟还是学校,她毕竟还是一个名校大三的学生,她的人生还未真正展开,即将迎来生命中的第一个坎。

庄老师语气温和:“情况老师们也了解了,找你来也不是说要批评你怎么样,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这样吧,你先回去写个说明,把这张照片的原因大致交代一下,我们院里这边也会作为参考,出个公告,事情出来了,捂是捂不住的,就要处理好,给同学、给领导们一个交代,你说是吧?”

砚宁点点头,很配合。

“那你先回去吧,好好上课,事情交给学校处理,要相信学校、相信老师,自己不要有负面想法。”

砚宁松了口气。这些年跟着贾汉东也长过不少见识,这在砚宁看来实在不算什么。转身就要出去,忽然想到一件事,她担心地回过头问了一句:“庄老师,这件事会影响我接下来的奖学金评选吗?”

辅导员冷眼看了她好一会儿,当场就被她气笑了。事情都闹成什么样了,还惦记着她明年的国奖,也不知道该夸她心大还是骂她拎不清。

她冷冷道:“事情都没处理好,谁也不能跟你这个保证。”

砚宁心里空了一下,有点反应不过来:“可是……”

“可是什么?”

辅导员毕竟年轻,责任又大,每个班的德育都压在班级辅导员肩上,学生的品行操守在学期末都会决定老师们的行政得分。出了这种事,系里院里领导来问最多的人就是她,今年系里本来还打算冲一冲模范,出了这种事看样子也是没戏了。辅导员心里窝着一股火,话就说得特别冲:“你说你好好一个女生,大一开始就搞出来那么多事,怎么就不能安分守己,规规矩矩一点做个女孩子?”

看气氛不对,庄老师跟那党团办的老师连忙在中间打圆场。

话有点重了,一直都没说话的周密抬头看了一眼砚宁,担心她受不住,她的脸上没有一丝因为老师的诘问而显露出的慌张。她还是那样,除了刚进来时因为跑动而显得泛红的脸颊,目光始终很平静地听着长辈对自己的讨论。

辅导员说的那些事,他其实也有所耳闻。白砚宁一直是他们这一级的风云人物,不光因为她漂亮的长相,更是她一些在别人眼里看起来比较奇葩的做法,简而言之,就是爱钱,爱到了一种被人当八卦议论的程度。大二的时候申请贫困奖学金,她没评上,据说是因为当时她手上拿了一个新款的苹果手机,被一起申请的学生给举报了,后来这奖就给了同系另一个女生。其实那女生家境也不错,奖到手后还请全班同学吃饭,白砚宁气不过,直接跑到校工办,问负责名单统计的那个老师她为什么没有评上。

这也是为什么一直以来辅导员对她又爱又气的原因,爱她成绩好,外形佳,性格活泼外向,随便搞个什么活动都撑得起场面,气她关键时候又拎不清,顾不全大局,把钱看的比什么都重,可明明院里也够照顾她的了。

每次就为了那点钱,把跟老师跟同学的关系闹得这么僵、这么难看,你说你一个漂漂亮亮体体面面的女孩子,至于吗?

辅导员语气带刺:“你是女孩子,我一直都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但是班里已经有好多人跟我反应过,你平时在学校的时间不多,也没为班级做过什么事,从来不参加集体活动,就因为成绩好,什么奖都要争,都要拿,拿不到还闹,你知不知道你让老师有多为难,你让班里同学怎么看你?”

这已经是很伤自尊、特别难听的话,尤其当着一个女孩子的面,连在场的两个老师都露出了尴尬的表情。可砚宁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很平静,就站在那里,听她的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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