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里为她拔剑的少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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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果子是早上出摊的时候卫怀瑾硬塞给她的。

李大娘又催了一遍:“快说呀小瑜。”

小瑜知道李大娘和季五嫂是想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但她是真不知道这是在哪里买的,她从小到大根本没吃过这种东西,她甚至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碧莲不依不饶:“说不出来,你就是偷的,又偷东西又偷人,真是不要脸!”

小瑜脸顿时涨得通红。

她不敢说是卫怀瑾给她的,别人会不会说这是男女私相授受呢,她一个孤女无所谓,可她不愿意卫怀瑾的名声被拖累。

气氛正僵持着,菊叶忽然冷着脸从铺子里出来了:“卖肉的,我爹常说,人生在世,你若是第一回被人欺负了不吭声,慢慢地大家都想来欺负你,因为别人觉得你是天生贱骨头,喜欢被人欺负。”

说完照旧一扭脸走了,回到铺子里也没转过身来,屁股冲着大街。

小瑜吃了一惊,把目光从菊叶身上收回来后,她知道该怎么做了,菊叶说的对。

她立刻强硬回敬碧莲道:“你管我哪里来的,我又不是卖果子的!”

说话间小瑜抽出油毡布下面的砍骨刀,手上使劲“咣当”一声往案板上一剁,那钢刀稳稳地立在案板上,吓了碧莲一跳。

小瑜叉着腰学着黄大娘骂街的样子,粗声粗气道:“你要是买肉就买,不买不要挡我做生意!”

碧莲虽然是个丫鬟,却是跟在主子身边贴身伺候的,从来只有她骂别人的份儿,何曾被人骂过,当下气得浑身哆嗦,她拿手指点着小瑜正欲骂她,忽然发现周围已经围上了不少人。

山里人爱凑热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能围着看半天,然后再津津乐道讲半个月。

碧莲又想起昨日茶叶店家的闺女和这卖肉孤女争风吃醋被当成个笑话传遍县城的事情,她生生忍住了,憋着气道:“我不买肉。”

她说罢侧身站到了季五嫂摊子前:“可有什么新货,拿来我挑挑。”

季五嫂连忙招呼她。

围上来的几个人瞧着碧莲认真挑上东西了,想必热闹是没得看了,想想回家还要做饭,各自散了。

碧莲一直假装翻翻捡捡,等到人都走了,她开始低声讥讽起来。

季五嫂的摊子和小瑜的连在一起,别人听不见,小瑜却听得清清楚楚。

“连别人家清清白白的好姑娘都不敢想的好事,你一个爹都不知道在哪儿的杂种发什么骚,真是脑壳发昏,天天拿称卖肉,莫不是不认得称,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你娘把你生成这副狐媚样子,你就打算继续勾引男人么。”

她骂完丢下几枚铜钱走了:“什么也没看上,明天我再来选。”

季五嫂呆住了:“她这是干什么?”

到了傍晚,碧莲又出来一趟,仍是站在季五嫂的摊子假装买东西,骂几句丢下几枚铜钱就走。

季五嫂尴尬了,她歉疚地看着小瑜:“要不然我跟别人换个摊子,到后头去吧。”

小瑜反过来劝她:“没事的五嫂子,我晓得你家大儿在省城学堂念书,省城开销那么大,你家也不富裕,换到后面就影响生意了。”

“可是她这……这太不像话啊。”

小瑜苦笑:“我小时候被人家骂野种骂惯了,她骂这几句我只当听不见,我脸皮厚根本不往心里去,你也别在意。”

小瑜心里明白,要是和这位碧莲姑娘真纠缠起来,事情闹大了,自己就没法在这街上做生意了,跟饿肚子相比,被人低声嘲讽几句实在不算什么,过几日她骂得烦了,自然就不来了。

日子还得照常过下去,早上铁牛哥已经把她的货用骡车送走了,所以小瑜推着空车走得十分轻快,远远看见青涩的少年牵着马站在晨曦的山道边站着。

靠近之后,她弯弯眼睛笑了:“卫公子又在这里歇脚么?”

卫怀瑾避而不答,只问她:“昨天的蜜饯好吃么?”

小瑜眼里闪过一丝为难,她还是咬着唇点点头:“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卫怀瑾雀跃了:“那我明天还给你送。”

小瑜想起就是因为这东西跟他身边的丫鬟起了争执,连忙说:“不要了,吃多了口酸。”

“好吧,以后给你带别的。”卫怀瑾看着她笑起来:“你不谢谢我么?”

“谢谢卫公子。”

卫怀瑾背着手板起脸,佯装不快:“不要叫卫公子,我们那天不是说好了。”

小瑜红着脸:“谢谢瑾哥哥。”

得逞的少年心花怒放,纵马而走,身后的披风猎猎舞动,像生出翅膀。

隔了两天,小瑜搬到了县城里,果然如李大娘所说,这一片老房子都没人,就住了她一个。

不过小瑜并不害怕,前面就是城隍庙,喊一嗓子僧人们全能听得见。县民们租了房子放东西,也怕贼偷,不少门前都栓着狗,来个生人就汪汪直叫。

小瑜忙活到半夜,把房子收拾的干干净净,觉得这里虽然破旧,比自己原来那间猪圈旁边的破屋倒还强些。

因为睡晚了,第二日起床的时候,小瑜觉得有些不舒服,头晕乎乎,浑身乏力,但是穷人家的孩子讲究不了这些,再难受也得坚持出摊,手脚一停,嘴就挨饿。

傍晚时分,碧莲又照例站到了季五嫂的摊子旁边,小瑜转身拿东西的功夫,她忽然发现她后面衣服上有些异样,仔细一看,竟然是血。

李大娘见碧莲盯着小瑜一直看,顺着她的视线瞧了一眼,立刻明白了,她把小瑜拉着往下坐:“哎呀,你这丫头来了葵水呀。”

小瑜蒙了:“葵,葵水?”

“就是月事,我给你看着摊儿,赶紧回去用个月事带子吧。”

小瑜没有月事带,女子一般十四五岁月经初潮,但是展颜早逝,小瑜一直独自生活,自然没有人教过她这些东西。

碧莲鄙视地看着小瑜:“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季五嫂实在看不下去了:“碧莲姑娘,你这话说得不合适啊,我这摊子上没有你要的东西,往后莫要再来了。”

蛋蛋从娘亲背后跑出来,用脏乎乎小手推着碧莲离开:“姨姨坏,欺负姐姐!”

“谁是你姨,凭什么她是姐姐。”

碧莲正在气头上,季五嫂母子俩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她往后退了一步,把蛋蛋甩到地上坐着,小孩儿大哭着爬起来扑到娘怀里,街上不少人听见动静看过来。

碧莲低头瞧见裙子上沾了些恶心的小孩鼻涕,她大怒指着小瑜骂道:“我听说你娘就是大姑娘生孩子,不知道跟那个男人睡了,生下你这个野种。没想到这种事竟然是遗传的,过去你娘偷人,现在你故意屁股上带着月事血出来勾引男人,怕别人不知道你已经能下蛋了是吧,真是下贱女人生出来的下贱坯子。”

小瑜绕出摊子正准备走,听了这一句气急了:“你骂我可以,不许骂我娘!”

碧莲气势汹汹推了她一把:“就骂了怎么样。”

小瑜早已经被她缠得心情烦躁,被推了一个趔趄之后,再也不想跟她废话,攥着拳头就上去捶她:“你敢骂我娘,我打死你。”

两个小姑娘厮打在一起,都是满腔怒火在拼命,李大娘怎么也拉不开。

边上很快围了一群人看热闹。

“都住手!”

卫怀瑾从马上直接跳进了人圈子里,一手一个把两个姑娘拉开了。

看清小瑜脸上一道道带血的抓痕,他的心紧缩着抽痛了一下,蹙眉问她:“你怎么样?”

小瑜未及搭话,碧莲就捂着脸抽泣着哭诉:“公子,这丫头背地里肖想你,她还当街勾引男人,实在太不像话了。我出来买东西瞧见了,不过是劝她两句这样不雅观,她就动手打我。”

当街勾引男人?

卫怀瑾目光向下看见了小瑜那处有血,立刻明白了。

他红着脸解下自己的披风搭在她身上:“你赶紧回家换身衣服吧。”

“公子!”碧莲惊讶得出声提醒:“你怎么能把披风给她糟蹋,这是在省城定做的,可贵了。”

卫怀瑾扳着脸,语气带着怒意:“你一个大户人家的丫头,怎么能当街跟人打架,成何体统,快随我回去!”

碧莲心里不忿,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家公子不过是日行一善而已。”

卫怀瑾带着碧莲走了,踏上台阶之后他又忍不住看了小瑜一眼,她在风里瑟瑟站着,旁边不少人捂着嘴窃窃私语,目光闪烁。

卫怀瑾有些后悔了,刚才不该一时冲动就把披风罩在她身上的,自己毕竟是男子,她会被旁人议论的。

碧莲一回屋就跪下柔声认错:“公子,奴婢也是好心提醒,谁知道她如此粗野,一言不合就打人。这都是些不相干的人,公子千万不要因为她恼了奴婢。”

“她不是不相干的人!”卫怀瑾很不高兴:“碧莲姐姐,她是我中意的人,你以后对她客气些。”

碧莲宛如被雷劈了一般愣在当场,她愕然问:“太太知道么?”

卫怀瑾憨笑了一下:“没人知道,我只告诉你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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