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向生而死,向死而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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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虎山上有位神医。

年轻俊朗,医术高明,施医布药从不取分文。除了经常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还喜欢找村民试药外,整体来说就是个活菩萨一样的存在。

而近两日,神医身边又多了一位容貌过分昳丽的年轻人。

唇红齿白的,虽然不经常笑,但一双眼睛就如同一池清水,望进去春意盎然,暖暖地荡漾着洪波,无限温柔沉静。

与个性直爽豪迈的荣神医比起来,新来的木先生则要好说话得多。

最主要的是先生眉眼过于俊秀了,生得太好看,单是看了就叫人心情愉悦。

若能得先生亲手递药,喝他亲手煮的汤,则干脆连身上的病痛都能给忘了。

今日没什么事,不用下山看病或者送药,顾景愿早早起来,先去山下挑了两桶水回来,又去后山将药田浇了浇,再将院子里里外外地收拾了一遍,等荣清起床的时候,顾景愿已经料理好了一切,正坐在院子里,一边看着晾晒草药,一边翻看着他的医书。

荣清“”

一早起来,便看见如画般优美雅致之人坐在那里看书,荣清还有些不习惯。

更何况顾大人没来的时候,他这地方乱成了一团。

倒是也有两个小童负责生活起居,可以帮忙打理。

但那俩都是荣神医在山下捡回来的孤儿,年纪小不懂事,他这一院子的药草和摆设还都是宝贝,怕被人不小心碰了,便不许他们进院打扫。

他自己平时研究各种药草,也自然顾及不了这些生活细节,时间长了院子已经乱得下不去脚。

但顾景愿来了不过两日,这里便变得空前整洁。

关键是顾大人聪明,记性好。

什么东西只要跟他说一遍,他便全能记住。

哪些东西要特别保存,放在哪里,药草要如何翻晒、选择什么时候,什么时候给什么药苗浇水

他全记得。

根本不用人担心院子会被弄乱,也不用担心会有什么东西被毁坏。

顾景愿从来不会出错。

“你起这么早啊。”荣清抻了个懒腰。

“是荣兄起得太晚了。”顾景愿指了指头顶日上三竿的太阳。

下山的时候顾景愿会用荣神医的一些小易容术,将眉骨上的疤痕遮住。

他那疤乍看上去挺骇人的,一道红痕配上一张惊世绝艳的面孔,妖冶过人,辨识度太高,并不适合出现在人烟密集处。

倒是只有两个人的山上他便懒得弄了。

如今那道疤就挂在顾大人过分漂亮的眉眼上,随着的他眼睛轻轻弯起一个姣好的弧度。

会让人觉得顾景愿这样的人,其实是长在森林里的妖怪。

荣清只看了一眼便别开眼,又无所谓地打了个哈欠,一屁股坐在了顾景愿身边的摇椅上,摇了摇。

他是搞医术的,又极爱钻研,动不动就会弄得很晚,起得自然也晚。

但不能否定,一起床就看见这么整洁的院子,还是忍不住心旷神怡。

荣清说“要不曜阳你以后就在我这里住吧,本神医需要你这样的学徒。”

顾景愿轻轻笑了一下,并未作答。

荣清一把将他手中的医书扯过去查看。

“你昨日不是还在看药草典籍吗今日怎么改成穴位了”

“那本看完了。”顾景愿老实说。

“”

荣清默默地将那本书还给了他。

“当学徒是不错,但本神医突然有了压力,恐怕过个一年半载便要被你超过了”

“荣神医谬赞了。”顾景愿被他逗笑,身体都现在竹子编制的摇椅里,也随他一起摇啊摇。

今日的风有些大,还有些冷,但日头高高地挂在天边,碧蓝如洗的天空还有朵朵白云飘过,实在是个好天气。

顾景愿看着看着,便走神了。

等他再回过神时,是听荣清在问他“你昨夜又没睡好吗”

顾景愿说“服了荣兄的药,睡得还行。”

荣清已经自动将他的手腕捏住,把起了脉,而后说道“你这是心病,心病还得心药去医。”

顾景愿轻轻笑了,摇头“或许世上并没有可以医我的心药。”

两个人随即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荣清说“唉,想那么多干嘛呢,人都是活一天算一天的,你看看我活的不也很辛苦吗,没事儿还要想着怎么赚钱,拿银子请人来我这儿试药。”

顾景愿又笑了,觉得他说得有理。

他现在并没有不快乐。

一直以来都没有。

只是觉得很迷茫,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可如今每天打扫院子照顾药苗,一忙便也是一天,其实也并没有很无聊。

除了夜里会睡不着以外,已经再没有比他更幸福的人了。

荣清说“你别光笑,不如先资助我点儿以曜阳的家底儿和能耐,想赚银子还不容易”

顾景愿没什么意见。他说“好啊。”

“真的”

“若荣兄不是在各处免费施医布药,也不会如此拮据。就当是为那些患病者付的诊费吧。”顾景愿说,“还有我在这里吃住的费用。”

“那能有几个钱。”看了看这干净整洁的院子,荣清感慨“我恨不得你永远都住在这里对了,你真的过些时日就要去南部吗”

“嗯。”顾景愿点头。

他已经在昌国那边购置了些房产,也置办了产业,只等到

“昌人喜欢舞文弄墨,那边的确适合你。”荣清说着又叹气,“可惜我这后山养的那些药苗让我动弹不得,要不然我准与你一起去。”

顾景愿便说“那我便先去那边打理,等一切安置妥当了,这批药苗也出了土,荣兄正好过来。”

荣清思索“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那这京城的事情,曜阳也都处理完了”

“嗯。”顾景愿再次点头。

认真回答的样子也显得过分乖巧。

他在京中的宅子原本就是朝廷分发的,府中下人又少,返还卖身契付了遣散费便没什么需要打理的了。

递完了辞呈,回去简单收拾了下包袱,第二天顾景愿便独自来到了伏虎山投奔荣神医。

只是他人还没出城,圣旨便已经传遍了京师。

到了昨日,连荣清都知道皇上封他为向阳侯的事情了。

荣清对顾景愿和小皇帝的事情并不了解,他也不想提。

他觉得顾景愿离开了更好。

或许到了南部,看看山水江南,一切就会变好了。

只是

“可是你那个弟弟我是真怕他又出来捣什么乱,将你好不容易稳住的江山给”

荣清是爱憎分明之人,他知道顾景愿的身世,说这话的时候自然咬牙切齿。

但顾景愿听了,面上却没什么表情,他只是摇了摇头,颇无所谓的模样,像是并不担忧。

即便这次大宜出面帮了程阴灼也不会有什么损失,甚至还会换来一些利益,以至于边境获得短暂的和平

再说顾景愿也不是说走就走。

他对皇上一直多有观察和测试,已然确信皇上除了在某些方面会有些偏激外,在国事上还是十分拎得清。

他不会为了昔日那点情分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这点毋庸置疑。

程阴灼亦不会在京城久留。

等他一走,大宜便重新恢复宁静了。

至于北戎

那边的事,他连操心的资格都没有。

这般想着,顾景愿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茫然,又很快回神,不禁嘲笑起了自己。

或许刚下来还有点不习惯,所以还是会动不动就胡思乱想。

顾景愿摇头的幅度变大了一些“无论是北戎还是大宜的事,都与我再无瓜葛。”

江山不是要靠他一个人守护的,也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守住的。

若是他真有那个能耐,也不会沦落至此。

最主要的是,他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成。

他现在都已经不叫顾景愿了

“我倒不是担心大宜的事情。”荣清也并非土生土长的大宜人,他一个行医看病的,也顾及不了天下大事。

他说“我就是单纯看你那弟弟不顺眼,他凭什么当初你被驱逐的时候他在哪儿现在怎么还好意思冒充你”

“荣兄”

眼皮抖动了一下,顾景愿不由自主地叫了他一声,又垂下眼睫不再说话。

荣清自知失言,声势也小了一些,只是仍是心中有气。

“小皇帝也是个睁眼瞎,先前临走之时你就应该把什么都告诉他”

“告诉他又如何”对于这一点,顾景愿表现得很淡然。

年少时的情谊也不过是只是一场记忆罢了。

他过去帮他一把,也不过是觉得对方可怜,后来又将对方视作朋友,如此而已。

从始至终,他都从未指望对方还他什么。

因此对方曾经没有来帮他也好、没有认出他也好

他都不怨他。

也不愿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再说他来大宜朝已经是另一个篇章了。

比起被对方认出,他宁愿这样更好。

过去的那个他都已经不在了,也变不回去了。

现如今,风华绝代都快化成了朽木枯骨、行尸走肉。

他这副模样,还是别被任何人知晓了罢。

就算是对尊严的最后一点挽救。

相逢何必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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