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心向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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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程阴灼吓得大叫了一声,连连后退数步。

“你们别过来”他再次大叫。

他记得这药的气味,龙彦昭不是在骗他

程启喝过以后叫得撕心裂肺,他吓坏了,后来很长时间,当时的场景都成了他的梦魇。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这种味道

“你是自己喝,还是朕派人喂你喝”坐在那里的龙彦昭面无表情,“看在程启的面子上,朕要你自己选。”

“你”

程阴灼打量着他的表情。

突然发觉自己根本就看不懂他的想法。

如果这会儿龙四是笑着的,表情是戏谑的,那么他还可能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但是龙四为什么面无表情

满面厉色,还隐隐带着一点不耐烦。

好像他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吓唬自己。倒更像是解决完这里的事情,还有更重要的要做

“你凭什么要我喝”程阴灼更害怕了,失控地大叫“当初灌程启喝它的是我的父王跟我有什么关系”

面对质问,龙彦昭无所谓地摆弄着茶杯。

“冒充阿启,意图欺骗朕,要朕借兵给你。”他手指轻轻点着桌面,发出几声“咚咚咚”的轻响,声音很随意。

但其后,皇上又蓦地抬眼看向程阴灼,眼神阴鸷得可怕。

“欺君之罪,罪该万死。”

他漆黑的眼睛正对着程阴灼,像是要将一切都吸进去一样。

他说“不过你是阿启的弟弟,朕不杀你。只要你喝了它。”

“我、我你要我喝它有什么用”程阴灼说“无论你现在找谁出气,阿启他都不可能回到从前再说当初那汤又不是我灌的”

“或者你不想喝这汤”龙彦昭语气如寻常谈天说地一般轻松,他打断了他,“你是想死要朕直接处死你那也可以。”

“不”程阴灼慌了,这种时候龙彦昭越是这般平静,他就越是害怕。

龙彦昭现在看起来太理智了。

理智到程阴灼心里完全没有了底

到了自保的时候,他自然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那汤真的跟我没关系是太子哥哥的提议下令给阿启喝的人是父王要找你找他们去你找他们去啊”

“太子哥哥”龙彦昭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他长眉一挑“如今的北戎王”

“对啊”

“你当朕傻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胆子利用朕”

“不我说的是真的”

眼见着他眼神又变得可怕,程阴灼下意识地继续后退半步,连忙解释道“真的是太子提的他对父王说阿启武艺高,很容易逃跑,若是被他逃走,没在阴月阴时献祭,北戎便会遭到惩罚”

“真的是太子这事你可以去北戎问,很多人都知道你相信我”

“化元汤也是他提议的,一切都是他在搞鬼小时候我与阿启被养在王宫外,他与他的母亲何皇后便经常处处刁难欺负我们兄弟程启他太出色了他们忌惮阿启,他们才是最恨不得阿启被废被处死的”

“北戎王”

龙彦昭听完,继续用手指敲着桌子,稍一沉思过后,他兀自说道“好好好,北戎王倒也不错,正好正好。”

不知他是想到了什么,一番思量过后,龙彦昭竟然笑了起来。

笑声也跟着变为阴鸷。

他继续看程阴灼,诚挚道“谢谢你将这么重要的信息告诉朕。不过”

但紧接着,他嘴角一垂,继续崩回一条直线,说“还是快把药喝了吧,别逼朕动手。”

程阴灼“”

程阴灼快疯了。

他觉得自己都这么软下来跟他求情给他消息了,对方还如此无动于衷,龙彦昭这是在侮辱他。

虽说如今他大势已去,没有了大宜皇帝的庇护,他很快便会被太子的人杀死。

但士可杀不可辱,程阴灼从小到大就只在他父王那里服过软,在外面又哪里受过这样的恐吓羞辱。

他咬牙问道“程启呢程启知道你要这样对我吗我要见程启”

“龙四,你可要想清楚我是阿启的亲弟弟你知道对他来说我意味着什么吗你敢这样对我”

“你还好意思提阿启”

“哗啦”一声,茶杯被皇上砸在地上。

他最近着实已经砸了不少东西,但没有哪一次,表情是像如今这样,瞬间由平静换成了暴怒。

这样的变化将程阴灼吓得抖了一下。

这般阴晴不定怕不是疯了吧

程阴灼更绝望了。

跟冷静睿智的人说理也好过跟疯子讲道理

龙彦昭已经暴躁地站了起来。

他真是说翻脸就翻脸,如今也已经陷入暴走的边缘。

他骤然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将那封信抖开,又以极快的速度逼近程阴灼。

“这封信是你写的吧是不是你冒充阿启的笔迹写的”

“你我”

看清楚那封信上的内容,程阴灼的瞳孔开始控制不住地发颤。

时过多年,他都快忘记这封信了。

当初程启最后一次跑走,完全不知去向,父王虽派人去搜捕,但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那段时间王宫里陷入了诡异的平静当中。

程阴灼有一次不小心翻到程启的旧物,就从里面翻出了龙四给他的信件。

原本他还觉得二哥可怜,但看见了那些信以后,他又开始嫉妒阿启。

不是嫉妒他能力出众。

能力出众便罢了,阿启本身就很勤奋,程阴灼做不到他那样,所以也仅仅是见他被父王夸奖的时候心里会不舒服。

事实上自从阿启身体被废以后,他就没再嫉妒过他了,只是觉得心有余悸,觉得他可怜。

直到他又看见了这些信

如果说程启能力出众是因为他整日整日、没日没夜地练习,学习。那么为什么忙成那样的程启,竟然还有有这样一位牵挂着他的挚友

或许是术业有专攻,程阴灼不喜欢练武也不喜欢学习。

但因为他出色的外表,所以身边总有无数人围着他转。

王宫里的兄弟姐妹,府宅附近的小孩儿程阴灼永远是他们之中最高贵、最众星捧月的那一个。

他喜欢被他们环绕着。

甚至因为这一点,他在程启面前也可以洋洋自得。

程启性格太直,成长得又太快,旁人都追不上他,所以他从来都是一个人。

一个人习武,一个人吃饭。

有时候看起来就是孤零零的,不合群。

一直被同龄人追捧的程阴灼却丝毫不会觉得寂寞,甚至即便没有父亲的目光,他整个童年也很快乐。

直到他得知程启在外面认识了一个落魄皇子。

但那时候还好。

他那时是真的没将龙四看见眼里。

甚至如果他愿意,他身边的人便可以替他去教训那个龙四。

对龙四会有关注,也只是好奇能让程启另眼相看的人到底有什么魅力。

待从程启那里多次打听龙四的事后,听程启说他们之间的相处日常不过就是一些普通的日常,程阴灼便彻底对龙四失去了兴趣。

一起骑马去看日落有什么意思

一起练武想想就要累死。

还有一起烤肉到底哪里有趣了王宫里御厨做的吃食不香吗

所以他那时候,是真的没有因为龙四就嫉妒过程启。

直到看到了这些信

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不仅其他方面不如程启。

连人际交往都没有比得过程启

因为他没有一个像龙彦昭这样的朋友。

一个为了能够保持信件通畅就花费了无数心思的朋友。

一个字里行间都透着关心和温情的朋友。

一个身为大宜皇帝的朋友。

程阴灼嫉妒这样的程启。

也很后悔,当初他为什么没有放下身段去接近龙四。

如果他也去找过龙四,那么是不是,等龙四做了皇帝以后,他也能够收到这样的来信

嫉妒心作祟,外加上他那会儿虽不知程启是死是活,但也隐隐知道程启不会再回来了,再也无法给龙四写信了。

所以鬼使神差的,程阴灼便模仿了程启的笔迹,给龙彦昭写了那样一封信。

信上也没写什么。

程启的笔迹并不那么容易模仿,怕对方会看出来是假的,他也只寥寥写了几笔。

龙四的信上一直都在担心程启的伤,他便给他写自己没事了,要他不要再提。

程启想尽一切办法地在对外求助,他就告诉龙四,程启过得很好,要他不要担忧。

他也只是写了这封信而已。

昨日他已经知道阿启就在门外,后来还被龙彦昭带走了。

想来一夜过去,程启与龙四之间应该说了很多很多话,把这些年的话都说开了龙四今日才会这样暴躁地直接要给他灌药

“我”程阴灼意识到大事不好,下意识就想跑。

可这屋里就这么大,他明显打不过龙彦昭,又能往哪里跑

龙彦昭直接将他按在了墙上。

“若不是这封信,朕也不会以为阿启只是遇见了一点小问题,他其实还过得很好。若不是这封信,朕也不会这么多年都对阿启不管不顾不问询若不是这封信阿愿在我身边之时,或许或许我就认出他了若不是你”

皇上的眼眶发红,手下一紧,再次掐住了他的脖子。

暴戾之气犹如跗骨之蛆,直接将程阴灼笼罩,程阴灼斗得更厉害,他好像看见了自己的死亡也许再过一小会儿,他就要被龙四掐死

是程启。

又是程启

“放开放开我”程阴灼直接被掐出了眼泪,“我没想害程启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怎么知道他曾经向你求助过,我怎么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我又不是故意的我那时候也根本没想过要冒充他我才不稀罕冒充他”

他也只是一时兴起,泄愤一样搞了一封信罢了。

而事实上,再收到龙彦昭的来信,他也的确是有被爽到。

那一封封的,从最初与往常一样的聊天,到因为他长久没有再回信、对方表现出的担忧和急切,再到最后一封信,只剩几句简单的问候,但字里行间都透着一种怅然若失感的信件,他看着就开心了。

那会儿他每收到一封信,都要嘲笑一次龙四的蠢顿。

但他也没想过要再模仿程启了。

程启先前的经历把他吓坏了,冷静下来以后,在所有人都觉得逃跑的程启给北戎带来了晦气以后他也不想再提起那个名字了。

他怎么可能冒充程启

他也并不是样样不如程启

他擅长作画,擅长弹琴,更有品位,喜欢裁衣作绣。

这些程启他会吗

他都不会

那个爱好竟然是死读书的程启

他不嫉妒程启。

只是因为他们身在帝王家,父亲对他们的要求是那般的,程启更符合,所以他们才说程启优秀。

但程阴灼一直都不认为自己不优秀。

他怎么可能嫉妒程启呢

因为程启的性格更开朗,心胸更宽广,笑容更灿烂更恣意吗

他不嫉妒

他真的一点都不嫉妒程启

歇斯底里地解释完这一切,禁锢在他脖颈上的手终于松开。

程阴灼再次咳嗽起来。

“你是没有害过阿启。”他听见龙彦昭声音平静地说,“但你的心里,你比任何人都希望他死。”

“”

弯腰咳嗽的程阴灼身形突然变得僵硬起来。

龙彦昭的声音变得残忍,他也弯下身来,赤红的眼眸向程阴灼的方向逼近。

“你一直在看戏,看他们折磨阿启,幸灾乐祸,津津乐道,期盼他们下手再狠一些”他压低的声音沙哑极了,“程阴灼,你就是个睚眦小人,这一点你连你的太子哥哥都不如。”

“我要见程启。”程阴灼并不听他说,而是直接别过头去。

“你有没有把程启当成过是你兄弟”龙彦昭问他。

“我要见程启”程阴灼转回头来瞪他,“是程启要你来的吗程启要杀我,那我也要程启亲自来我倒是要看看,他这般待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九泉之下的母亲”

“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都护着他为什么都”程阴灼刚刚被掐住了喉咙,后又大喊了一通,如今已经有些失神了。

程阴灼猛地想起,小时候他与程启一起被父亲接入宫中玩儿,他不慎打碎了祖母的一个花瓶。

当时他吓坏了,来不及想太多就跑走了。

没想到程启从那里经过,又恰巧被父王遇到

程启并不承认那花瓶是他打碎的。

那时候他们还很小,母亲刚刚去世,也许只有五岁。

五岁的程启性子便执拗得很。

他丝毫都不开口给自己辩解,只一味坚持否认自己打碎了花瓶的事。

模样很固执。

他们的父亲也是个脾气很臭很硬的人,直接说“打碎了就打碎了,为什么要撒谎”

再之后,程启就跟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疯了一样地摇头,疯了一样否认花瓶是他打碎的。

而后他便被父亲打了。

被打了也不承认。

不承认也便罢了,他还不懂说好话服软,于是只能继续被打。

程阴灼永远记得他当时的眼神。

那其实那并不是个非常重要的花瓶,只是祖母比较喜欢的一个。

程启当时也可以找很多人为他作证,证明他先前并不在这里。

或者他服个软,认个错,本来并不是件大事

至少不必闹得像当时那样大。

如果事情不闹大,那后来他也不会

但他就是不服软,也不解释自己刚刚在哪里。

他就只是固执地睁着一双眼,望着他们的父亲,指望父亲可以相信他的话。

程阴灼当时都被吓傻了。

以至于根本就没想到要跳出去,主动承认错误

后来有宫人出来作证,说隐约看见那花瓶就是他打碎的。

他们平时并不住在宫中,那日他们穿的衣服有几乎一模一样,宫人分不清他与程启,于是便指认了程启。

程阴灼原本已经藏起来躲在一旁,却因此被他父王从人群中拎了过去。

父王说“若不是你,那便是你弟弟。”

那之后,程启便诡异地沉默了。

沉默便是默认。

父亲最后说“这就学会撒谎了真是满腹心机,将来必定是个睚眦小人。”

后来众人散去,程启一个人带上一身伤,没人敢去扶他,他就一直趴在那里,直到昏过去。

但这事还没完。

那以后,很快有侍卫出来为程启作证,证明他的确是刚进那个房间,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打碎那个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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