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心向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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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前面就到江南了。”

一行数十骑人马,星夜兼程从北部赶到了中原地带,一路上跋山涉水昼夜不息,未有停歇。

但听见手下回禀,为首之人却当即手臂一收,勒住了马缰。

看着山坡下面灯火辉煌阑珊,星星点点修饰着长流河畔的景象,那为首之人突然又无故陷入一阵紧张。

“阿向阳侯便是在这里”他声音极度沙哑粗砺。

像风沙打磨着岩石,乍听起来还带着一些沧桑。

为首之人穿着一身黑衣,因一路上风尘仆仆,黑衣也已经布满灰尘,形容颇为狼狈。

只是他跨于马上的身姿挺拔似巍峨雄山,使得其狼狈中也带着几分坚硬坚韧之意。

除此之外,他面部线条如刀斧雕琢般分明明朗,斜飞入鬓的眉宇间亦是英气十足。

因着长期在战场上厮杀的缘故,英俊中又带着几分戾气,疏狂中带着几丝凶残,一袭寒气遍布周身,看上去亦正亦邪。

“是。”后面的属下如实汇报“侯爷虽然将眉骨上的疤痕抹去轻微易了容貌但特征还是很明显,极好辨认。”

“嗯。”为首之人闻言,八风不动,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稍稍闭了闭眼。

脑中便自动映出那一道纤细修长的身影。

顾景愿

一年了。

一年多了。

你过得还好

重新张开眼睛,为首之人将手中长鞭一扬,率先纵马前行。

一行人长驱直入,闹市中倒也不能再骑马,几个人将马安顿在了驿站,龙彦昭带着几个影卫直接向探子打探到那人所在的方位行进。

秦淮河畔夜夜歌舞升平,但却似与龙彦昭无关。

即便他是皇上,此时也没有几分兴致观看这四海升平的景象。

甚至他沿途都没什么表情。

皇上这一年多都这样,几乎没什么神色变化,因此才叫人难以琢磨,才更令人觉得可怖。

今夜不知是有什么大型活动,河岸边全是出门逛街的百姓,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龙彦昭的身高仍是最高的,鹤立鸡群。

他像是一把钢刀直接劈开沿途的人群,向着那个他心中固定的目的地坚定进发。

皇上的脚程很快。

丝毫都不允许自己被人群阻隔住一般,几个影卫给他开路都来不及。

“陛下公子。”影二忍不住与他并肩而行,叫住了他。

龙彦昭稍作回头。

一双眼睛直白且犀利,望着人时总会令对方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影二有些紧张,但还是提醒他“咱们要不要换身衣裳”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陛下身上这身简陋的黑衣。

简陋倒是没什么,关键是灰扑扑。

一直以来赶路都穿它了,蒙了一身的灰。这若是被顾大人见了

“的确是不妥。”龙彦昭沉吟一番后说道。

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他是合该给阿愿一个好印象的。

若是一个全新的印象就更好了

龙彦昭赞扬地看了影二一眼,觉得他不愧是自己的影卫首领,见多识广,还知道向阳侯爱干净。

“回去记得管朕要赏赐。”皇上说。

说完,他抬眼向四处张望,便带着属下们蹿进了一家成衣铺中。

影二“嗻。”

其实对于影二来说换衣服还是其次。

关键是人这么多,皇上一门心思地往前冲,万一遇上了刺客可怎么办

这一年多皇上遭遇的刺杀还少么,虽说江南一带远离战火,相对来说比较稳妥,但还是小心为上。

从成衣铺中再出来,几个人摇身一变,都变成了一袭布衣长衫,手持折扇的公子哥。

正巧赶上乡试,周围人大多是这身打扮,若想不引人注意,当然还是要穿与他们一样的衣服。

只是跟随皇上的这一队人包括皇上本人,都是在沙场上拼杀过的,出生入死,血洗草原黄沙,一个个凶神恶煞,看上去就不像是个文人。

再说长期锻炼也使他们的外表看上去更为高大强壮,就算换了衣裳,在人群中仍旧是极为突出。

是以临进明岳楼之前,龙彦昭还理智地提醒自己的部下“注意收敛,别惊动任何人。”

然而他虽然表面看上去平静,心中却紧张得砰砰直跳。

他此刻就站在阿愿开的酒楼门前。

过了这道门,他便能看见

酒楼之中热闹非凡。

或者说太热闹,他们来晚了,一开始压根儿就挤不进去那道门。

宾客云集响应。

龙彦昭骤然想起先前顾景愿与他说过的那番关于经营酒楼的心得与言论,看着如今眼前的盛景,不禁有些欣慰。

不过又在意料之中。

这里的老板可是顾景愿啊。

阿愿想做的事情哪儿会有做不到的呢

龙彦昭摇了摇头,回过神来,开始有些暴躁地往里挤。

可惜正中的擂台上面不知在举办了什么活动,别说是进门儿,连后门对着的河道上面都停满了画舫游船,上面甚至连个落脚地儿都没有

等他们终于挤进去了,里面的活动也已经结束。

龙彦昭刚进门儿,就听人高声呼喊梅掌柜他身高有优势,视野比常人要开阔,因此不经意间一抬头,便看见了那凭栏旁所立之人

一年多没见,再看见这个身影,龙彦昭几乎愣在当场。

对方换了一身深颜色的服装。

黑发不像在朝中那样总是规矩地挽一个发髻。而是留了一半的发散落开来,工整地披散在肩上,长身玉立,出挑醒目。

他视线淡淡地环视着楼下,表情平和宁静,却又像伫立云端,自带神圣光芒,高高在上。

任你如何跳跃触摸,也不忍碰触其一片衣角。

顾景愿便是那样淡然地站在那里。

容姿没有变。

离得太远,容貌上有些看不清,但一切似乎还是一年前所见的模样

龙彦昭心房颤动地更剧烈。

他不得不紧紧捂住心口,尽量阻止里面的那颗心跳跃,才能防止它从胸腔里面蹦出。

可尽管这样,他却又在对方视线看过来时不受控制地向旁边躲闪,直接闪身到屋内漆红粗壮的立柱后面。

再后来,人群中爆发出各种激昂起哄的议论之声。

他才知道这里有人极度仰慕顾景愿。

也实属正常吧。

阿愿那样风流标致、完美无瑕的人物,走到哪里都该是极受人爱戴推崇的,有人喜欢一点都不奇怪。

谁会不喜欢顾景愿

龙彦昭再次捂住心口,里面的心脏在隐隐作痛。

他与阿愿都一年多没见了

他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是一个人。

再后来,龙彦昭便眼睁睁地看着顾景愿与那名他的仰慕者双双消失在了楼上。

楼下聚集观看比赛的人中也不全是文人墨客,还有许多当地百姓。

茶余饭后,大家最喜欢谈论的就是哪位佳人相中了哪位才子,哪位才子与哪家的姑娘趁夜泛舟。

而在这明岳楼中,被拿出来讨论最多的,自然便是那位梅掌柜的事情了。

什么今日拔得头筹的姜公子也完全不过是为了博取梅掌柜的一个眼神,什么他已经在此徘徊数月,日日执着纠缠

再听不下去,等回过神来,龙彦昭已经闪身来到了梅掌柜家的后院。

小小的庭院中建了一个小小的凉亭。

繁花似锦,将盛夏的夜晚点缀得泛起了一丝轻微的凉意,落英缤纷,整个院中都有种淡淡清香气。

顾景愿在京中的住处便不是这样的。

龙彦昭去过他府上两次,与这相比那里简直要简陋得多。

不是庭院简陋。

而是四开的大院,宽敞明亮,但主人却从未用心装饰过。

院中无花草,屋内无摆设。简简单单,就像顾景愿一颗目标直接直白的内心一样。

他早就应该觉出不对的。

顾景愿在京三年,家中一直都是一片萧索单薄。

他早该发现的。

深知阿愿五识比旁人要敏锐得多,龙彦昭猛力屏住气息,不敢有片刻失神。

蹲在梅掌柜家院中不起眼的角落里,嗅着周围淡淡的草木香,龙彦昭悄悄听着他们谈话的声音。

幸好,那位什么姜公子也只是阿愿的迷弟之一。

至于说他是什么昌国的三皇子

龙彦昭露出一个阴鸷的微笑,无声的。

只要阿愿不喜欢他便好。

那阿愿有喜欢的人了吗

这么久了,他还是一个人吗

心上又有些不舒服。

龙彦昭努力克制。

不能被阿愿发现。

他就只是来看一眼。

看一眼罢了。

或许也不是一个人了吧。

阿愿那样美好。

倾慕者一定不计其数。

在最喜欢的地方,做着最喜欢的事情,再选一个喜欢的人

他值得这样的美好。

而自己,只要确定他还好就好了。

但也可能

不知道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儿可能,阿愿至今还没有找到一个令他喜欢、能够另眼相看的人

若是这般

像等待上天宣判一样,结果是五五开的,可能这样也可能那样。

而每次一想到这些,龙彦昭便紧张到呼吸都变得困难。

即便知道第一种可能更大,已经完成一切目标的阿愿该追寻自己的自由了,但他还是在奢望

突然,属于小婴儿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龙彦昭呼吸一滞。

他无法阻止自己的身体探出头去看院中的场景,就眼睁睁地看着几名女眷将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交到了阿愿手上

“公子,小少爷又不肯睡觉了,哭着让您抱呢。”

“别说,这孩子长得跟你还真像”

心脏似乎更疼了。

里面哗啦啦的,像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瑜文帝愣在原处。

他就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呆呆地等在那里。

直到那位三皇子被顾景愿请了出去。

直到哭声渐远。

直到那令他魂牵梦绕的修长身影消失在院中。

秦淮河畔边,深夜依旧灯火通明。

不断有画舫从此处经过,半倚在桥栏上的龙彦昭一手握着一只酒壶,另外一只手向下伸着,无意义地摆动着,看样子是想去捞水中的月亮。

“既然那么放不下,又为何要狠心分别这么久”一旁的卓阳青说。

去年年节以后皇上就有了大动作,出手将京中腐朽世家们全部整治了。

卓阳青身为广平王世子,又有爵位在身,虽然与盘踞京城的纨绔世家们不一样,但为了防止他被波及,龙彦昭还是提前将他下派出了京城,所选之地,有意无意便定在了江南。

如今小侯爷每日也要去衙门点卯,职务有时候还不清闲,无巧不巧,这次正是被知州大人派来协助主考官,共同办好这次乡试。

如今听说皇上来了,小侯爷自然是赶过来接驾。

只是没想到兄弟俩一年多未见,刚见面就要看他在这里黯然伤神

再见面,皇上的五官都要比以前成熟了许多。

见他也不说话,卓阳青只能尽量分散着他的注意力,又说“顾大人的那孩子也不一定就是他的吧。”

此话出口,沉默如石头一般坐在那里的皇上终于有了个反应。

他眼睫抖动了一下,望向小侯爷,示意他继续说。

小侯爷的目光却有些躲闪“主要是没听说他身边多了个人啊”

卓阳青其实也不确定。

皇上将他派来江南这边,但也不在秦淮一带做事。

虽然明白皇上的苦心,是要他找到顾大人,若顾大人果真来到了江南便顺便照应一把。

但卓阳青能做的也是派人在明岳楼附近看着,确保没什么可疑的人来伤害向阳侯。

再多的他若是做了,恐怕就暴露了。

再说皇上也的确未对他提出任何要求,更没叫他打听过任何关于向阳侯在外的事。

顾大人离京以后皇上便将影卫们都撤了,后来更是直接御驾亲征,在北部待了一年多,也再没派人打听过这个人。

朝中的大臣们还没忘记顾大人。但大家也隐约觉得,皇上应该是已经将他忘了。

毕竟这一年多来,皇上日夜身陷沙场几次出生入死,都再没提过顾大人的名字。

除了依旧是一个人,不选秀不封妃嫔皇后外

但也可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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