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镜中花,水中月(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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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彦昭冷冷地说“看来阿愿并不相信朕的人品。”

顾景愿垂首,声音依旧平静无波“臣并无此意,请皇上恕罪。”

“并无此意”龙彦昭认认真真地打量着他,目光在他脸上一寸寸地掠过。

“那阿愿说说,你是何意”

顾景愿平静地回答“微臣那般询问,也只是想确定几样事情是臣僭越了,请陛下恕罪。”

他说着便要跪下。

九五之尊因他陷入盛怒,照理应该是要跪的。

只是顾景愿身体下移之前,挺得笔直的腰身便已经被人一把环抱住。

冬日的街头虽有些冷清,却也不是没有行人。

龙彦昭心中气极,待抱住顾景愿后,不禁一把将人拖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别给朕跪。”

迎着顾大人不解中带着几分无辜的神情,龙彦昭暴躁地将人困在墙体和两臂之间。

他组织了下语言。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难道阿愿连朕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么”

龙彦昭露出类似自嘲的一笑。

“朕自小被放逐到北部,若说懂得这民间疾苦,整个京城的世家子弟都没有朕见得多。你以为朕是那种会牺牲普通人利益换取权利的人若真如此,朕与顾源进那老贼又有何区别”

顾景愿平静地听他发火咆哮,全程未置一词。

倒也没有因冤枉了皇上而感到羞愧,他只是做了他该做的。

等到皇上声音平息,他才说“臣只是希望陛下日后也能如此,以万民为中心,以苍生为己任。虽说圣人不仁,但陛下机敏过人,相信遇事只要勤于思考,总能找到两全的法子。”

顾景愿依旧低眉顺眼,语气平稳淡然。

可他这话说得又极为认真,字字敲在人心上,惹得皇上心头一跳。

“阿愿这是何意”龙彦昭不确定地问。

他也不知自己今日是怎么了。

照理说平时他与阿愿商讨事情之时都是百无禁忌,他奉顾景愿为老师,老师考校学生问题,他只要隐隐自得地答了,而后受顾大人一夸,这事儿便过去了。

可不想今日却这般生气烦躁。

这也便罢了。

为何刚刚他甚至觉得阿愿说的那番言论,有些千叮咛万嘱咐的意味儿

好像眼前这个人随时都可能从自己身旁消失,从此再也不会督促他,给他谏言

这个骤然生出的想法让龙彦昭觉得有些荒谬。

但他还是下意识伸手,扯住了顾景愿的衣袖。

顾景愿双手自然下垂,任由他扯着。

他说“没什么意思,只是臣不可能永远都陪着陛下,所以才希望陛下仁心仁德”

“嗯”龙彦昭不认同他这话了。

“不永远陪着朕,你还想去哪儿”九五之尊有些戏谑地问道。

他继续打量着顾大人的这张脸,又在那尖尖的下颌上轻轻捏了一把,直接言道“以后这种话,不许再说。”

顾景愿却轻轻地笑了起来,低敛着眼睫的模样看起来乖顺极了。

他说“年少时的情谊并不一定会长久。更何况待他日陛下掌握了所有,也不需要臣再教您什么了”

“不许这样说。”龙彦昭完全接受不了了,未等他说完,已经紧紧皱起眉头,道“阿愿这话,朕不爱听。”

第一句就不喜欢听。

这让皇上不得不更为细致地打量顾景愿,他总觉得今日的阿愿与往常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好像对方每说一句话、一个字,都在将自己向外推着。

像是在逐渐拉开他们的距离。

龙彦昭极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会让他变得烦躁。

比任何时候都要烦躁上许多。

以至于心态崩分瓦解,他不再去扯他的衣袖,而是双手捧着顾景愿的头,逼他望着自己。

“你今日抽的是什么风,什么朕不再需要你难道你还觉得事成以后朕会抛弃了你不成”

烦躁变成了暴躁,龙彦昭裹挟雷霆之怒,质问他道“拿朕当什么人了利用你顾大人,然后等顾源进倒了台,便抛弃你了那跟那些功成名就后就抛弃糟糠之妻的畜生有什么区别”

顾景愿闻言有些发愣,他眼睫颤抖得厉害,只是说“臣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眼见着顾景愿神色都带着几分逃避,只是因被自己固定着,不得不与自己直视

龙彦昭不由更气了,他幽幽说道“真要你说,顾大人又说不出来了”

闭塞的小巷里,顾景愿的面色变得有些苍白。

但疯狂抖动的眼睫却被他强行稳住,不颤了,顾景愿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毫无异常。

他平静地说“陛下,疼。”

“”

龙彦昭恍然,下意识地一松手,动作果然轻了很多。

顾景愿趁势说道“陛下想多了。臣只是因为您今日所做部署之详尽而感到高兴,希望日后陛下所做之事也能如今日这般考虑完善罢了。”

他语气诚恳,淡然中又透着一种坚定的力量。

虽外表平静无波,但因自身气质卓然,因而这般说话的时候,便很容易令人信服了。

龙彦昭望了他很久,实在看不出任何异常。

好像刚刚的确是自己想多了。

这个认知让平静下来的皇帝心情好了不只一点半点,厚脸皮的他又并不觉得自己方才是大惊小怪,龙彦昭再度拥抱住顾景愿,手臂中环绕的是青年细瘦精锐的骨骼,鼻息间都是淡淡的皂角香。

这般真实。

真实地告诉他,顾景愿就在他的眼前,他的怀中。

九五之尊重重地叹了口气。

狭窄无人经过的小巷子里,龙彦昭紧紧拥着顾景愿清瘦的身体,下巴搁在他因为过于瘦弱而显得很硬的肩胛骨上,有些迫切地说道“阿愿,咱们不吵架,好好的。”

顾景愿的手臂依旧自然下垂着。

在龙彦昭看不见的地方,他眨了眨眼睛,面色变得更苍白了。

他说“好啊。”

皇上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顾景愿没再提过“不能永远陪伴”的相关话题,龙彦昭的心情便好了。

他甚至忍不住想要牵着顾景愿的手,漫步在冬日清冷的街头。

可惜顾大人面皮薄,当众做不出这样的事,只能作罢。

或许是心情好了,皇上也有兴致提起了正事,两个人一边缓慢地行走消食,龙彦昭一边对顾景愿说“其实今日灵香姑娘的事,不仅朕知道,南承伯也知道。”

“南承伯的女儿嫁给顾申鸣后,数年都未有所出。顾申鸣常常拿这件事情羞辱她,那嫡小姐是个性格刚烈之人,受不了这样的侮辱,其实早已有离异的想法。”

顾景愿眨了眨眼,这件事他知道。

大公子和大少奶奶整日吵架,将府宅闹得鸡飞狗跳,他又怎会不知

他义父因为这个事都不知道骂了顾申鸣多少次了。

只是骂归骂,但顾源进终究还是纵容顾申鸣的,对他来说儿媳也不过是两家联姻的工具罢了,有没有所出都不重要,顾申鸣可以在外面找别人生。

由此可见南承伯府小姐在夫家过的是怎样憋闷的日子。

这些顾景愿全都知道。

再结合方才龙彦昭所说的“南承伯也知道”,便自然推理出

“所以南承伯早就来找过陛下了”

“是。”龙彦昭给了他肯定的答案“南承伯亦是爱女心切,他看清楚了顾申鸣的为人,也不愿意爱女再留在夫家受委屈。”

“只是离异便意味着两家关系决裂,顾源进那种吃不了亏的,怎可能同意于是南承伯就找到了朕。”

顾景愿听后,总结说道“所以今日之事,完全都是在演戏。”

龙彦昭轻笑,露出一口的白牙,闲情快意地阐述着所有的经过“南承伯主动投靠朕,朕也不能让老臣整日为了爱女的事糟心不是偏赶上顾申鸣在外欺男霸女,招惹了这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灵香姑娘,朕得知她的事以后便立即给南承伯递了个消息。”

于是事情便明朗了。

南承伯府的嫡小姐回娘家暂住,却碰上夫君在外找的青楼妓子挺着肚子找上门来,这对她来说无异于是当众羞辱。

此事一经传开,南承伯便可以此为由,解除两家的婚姻关系。

事后顾源进纵然会恼羞成怒,要怪却也只能怪他那个不省心的废物儿子,南承伯府才是受害者。

他别说怪罪了,日后遇上南承伯都得因觉得羞愧而躲着走。

是以南承伯府不会受到半点威胁,皇上也顺带给对方送了个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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