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寄望(四十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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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让全汉石城群众焦头烂额的一夜:

整座城被锁入虚空,虽不见星与月,但算算时辰,也应到亥时了。

寻常这个时点,除去最热闹的城中心,其他地方皆是该打烊的打烊、该熄灯的熄灯……

今夜却一反常态,平日再偏僻无人的街道小巷里,眼下都有一支又一支队伍不停经过,且每个人都提着灯盏,步子飒沓如流星,急欲找出画中少年。

天空依旧密布着盘螭锁天阵的灵纹,而地面上无数盏搜寻队伍提着的灯笼,汇聚成沿街流动的一条条光河,恰恰与上空流转的阵纹呼应。

从高处俯瞰,乍眼望来,汉石城竟比往日更加灯火通明、热闹繁华,让不知内情的外人看了,只怕会以为城中人在庆祝什么佳节。

再细望去,只见满城大小街道的地面上,都撒了雪片一般的告示,随意捡起一张瞅了眼,竟发现全是同一个少年的画像。

各大酒楼、茶馆、戏楼……一向人流最密集之所,此刻主业都歇了,其中依旧人来人往,却全是打探和互换消息的,人们见面即问:

“你那头有什么线索么?”

“没有,你也没有么?”

……

生死危机当前,全城人都在争分夺秒寻找画中少年,没人能怀着闲心稍稍停下来喝杯茶、吃口东西。

也到处可见拿着各类鉴别法器的魔修——比如可以显现真容的灵镜,他们沿街踢开一户又一户人家的门,闯进去后看也不看,一把揪起身畔最近的活人,拽过来就往法器底下照,连八十岁老太都不会放过。

见不是画中少年,又将人一下丢开,再抓过旁的人来重新照……

魔修们为了保住小命,堪称兢兢业业、毫不含糊,且汉石城再怎么说也是个军事驻地,在各层阶头目的组织下,众人行动迅疾而有章法,不出一个时辰,就将整座城给翻了个底朝天了。

洛朝几人的住处自然也没能幸免,半个时辰内就被搜查了足足七遍,这还是因为住处挂了个邬焦统领的名头,已将大部分搜查队给事先打发了。

却说汉石城本有三位主事统领,其中两位,包括邬焦在内,恰巧昨日出城去视察前方要塞,

逃过了一劫,徒剩一位不幸的尹统领,如今还埋在某处阁楼坍塌的废墟底下呢,显然是被所有人给遗忘了。

只剩两位副统领尚在城内,还可以主持事宜,其中一位忙着调遣队伍满城搜人,郑重严肃非常,排兵布阵比平日打仗时还要敬业。

另一位则如临大敌,带着一堆属下,战战兢兢守在城东府邸,在三里外死死盯住那个枯坐在阁楼废墟上的特级危险分子——某个神情颓废死寂、满目哀伤的剑修青年。

如此大动干戈之下,所有人都愿意相信:只要那少年真在城内,被找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因此,当岳书砚费尽口舌,终于打发走又一波搜查队后,他呼着气、抹抹满头的汗,抬脚转身进了屋,一眼便见到桌案前新堆起的高高几大摞废弃演算纸,当即摇头唏嘘不已。

洛朝已经被埋在了如山纸堆里,却仍是笔走如飞,笔尾都晃出了重影。

他眉头深皱,脸色微白,额上缀了点冷汗,脑子则前所未有地高速运转,飞快在纸上推算阵法漏洞。

另两个人——岳书棋和戚七,一人负责磨墨,一人负责递纸。

岳书砚瞅向这三个苦哈哈的人,心内感到非常同情,他不由想:已经殚精竭虑算了两个时辰了,还是没有结果……

唉,我看还是早点认命吧。

不料,最先撑不住的并非三人中的任何一个,而是洛朝的笔——那笔尖饱受折磨,已经完全岔毛了,用不得了。

洛朝一见,顿时心生愤怒,右手不自觉握紧,骨节作响间,笔杆竟咔吱一下被捏断了,他脸色沉沉,冷声吩咐岳书棋再拿一支笔来。

结果岳书棋未有动作,戚七却打着哈欠表示:没了,方才那支就是最后一支。

洛朝气得一把撕烂了眼前那张画满阵图纹路的白纸。

岳书砚看对方那怒气喷发的样子,犹豫几秒,还是小心翼翼凑过去,给人斟了杯茶,瞥眼瞧见洛朝颤抖的右手——估计一半是气的,一半是连续不间断画了太久的图,劳累到抽搐的。

他很感慨,但也同样无计可施,只能语带悲痛不忍,郑重其事地又一次劝道:

“公子啊……眼下整个城的人都没有办法了,为了咱们的命……”

他直

视洛朝,眸光格外真诚:

“你不若就从了吧。”

洛朝听了一个怒火冲顶、直接一脚踢翻桌案,成摞的演算纸便轰隆倒下,其上墨迹皆密密麻麻,满室混乱飘飞中,他怒吼:

“从你个鬼!”

“要从你去从!”

岳书砚给骇得后退半步,心里嘀咕道:

我倒是想去呢,可人家也不要啊!

洛朝仰天怒骂顾憨憨足足一刻钟,刚稍稍平息怒火,却见岳书棋又八卦兮兮凑上来,问着:

“欸,公子,你和云麓那位,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洛朝立马斩钉截铁暴喝道:“敌人!”

谁知另外三人听言都一脸不信任,戚七甚至还胆大包天“嘁”了一声,他们心里都在咕哝:

谁信谁是大傻子!

传言我们可都听过了!

合着这几天您经常夜半外出,昨儿还一天一夜不曾回来,就是和人家去月下私会了啊!

噫,而且每次回来,您都一副……被榨干的样子呢……

还有什么,喂粥喂糖葫芦?

真是太腻歪了!

比起戚七这个小孩子,或者岳书砚这个对断袖分桃事不甚了解的传统好兄长,还是深藏不露的岳书棋想得更多更乱些,并不由忆起傍晚时分,洛公子刚回来时的模样:

别的地方都正常,只一点,他的双手被锁链铐住了。

后来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才解开,总之为此窝在内屋好几刻钟不曾出来。

岳书棋回想起某些不健康的图本,轻嘶口气,心道:

嘶——玩得这么刺激的吗?

难道,洛公子就是因为受不了了……才一怒出走?

洛朝并不知道,某个小姑娘的思想已经歪到爪哇国去了,但他也在回忆并思索,主要想不明白的还是:

怎么偏偏这次,憨憨发了如此大的疯?

凭良心讲,比起上次逃走时,他留下的“一片狼藉”,这一次他压根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啊……

前思后想的,他总算找出了一点头绪:

难道是因为铃声?

其实,上次日落不曾响铃的原因很简单:

因为洛朝当时根本没跑远,离顾归尘不过一墙之隔,这是个“灯下黑”。

本来,洛朝以瞳术骗过了人,又施展隐身术法离开糕点铺子后,是预备要立刻跑

路的。

但转念一想:不对啊,很快就要到日落了,眼下逃了,不久后又要再逃一次,不太划算啊……不如,再拖一拖吧。

转头又看见那憨憨愣着定在街上,老半天后才找了个地方坐下不动了,他感叹几声“这人太傻了”,便在对方邻近的屋宇角落缩起来,并在周围又施了个半丈方圆的隐匿罩。

这期间他也没闲着,而是把一直沉睡的琅琊唤醒了——自打前月他突破为金丹,仙剑身上的一重封印就松动了,为了积蓄力量完全冲破封印,琅琊近来都处于半沉睡的状态,他不呼唤,便不会醒来。

他唤醒琅琊的目的很简单,一是,等下挨到落日时分,要让她帮着撕开传送卷轴;二是,让她化出人形灵体,并拿着自己的本体仙剑,帮自己一点点锯开手上的链子。

一人一剑专注对付那条顽固的锁链,期间,琅琊神色古怪,而洛朝满脸悲愤:

太卑微了……老子何时狼狈至此?

也不知那链子究竟是何等材质,反正以仙剑的硬度,尚锯了半天都不曾断开,当然,这也有琅琊力气不大的原因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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