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寄望(八十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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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迹清洗、伤口缝合后,顾谦行换了件干净整洁的玄色衣裳,更衬得脸色苍白无血。

顾哲音则穿着白底墨竹纹的雪色锦衫,正在铜盆里清洗手上的血水,墨眉紧拧,薄唇微抿,神情阴郁,隐怀沉怒,少了常日里那份剔透温润。

顾谦行咳了几声,慢慢解释道:“我用废了一支箭,看到了他的脸……似乎,是浮月宫的人……”

他将一路上乍然踩入陷阱,而后遭到魔修截杀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没有隐去任何细节:“他的剑法,绝不是魔门路数,给人的感觉……竟然很像十四。”

顾哲音越听眉头皱得越深:“这是借刀杀人。”

幕后人必然不是出自浮月宫,而是碍于某种顾虑,不能亲自出手,于是将人引到神墟入口,挑起双方争端,坐收渔翁之利。

只是其目的很难判断:若说为了夺走戮神弓箭羽,只凭把守神墟入口的那点魔修们的实力,肯定不足以控制住顾谦行,幕后主使想来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可不是要杀人夺宝,又能是为了什么呢?

而那伤了十六的剑客,下手如此狠辣,必是魔门中人无疑,却不一定真是浮月宫修士,倒极有可能和幕后主使为同伙……其剑招宛如出自顾氏门中,细思来更为忧心,莫非,他是魔门在顾家布下的暗子或奸细?

顾哲音正思索得全然入神,半靠在床榻上休息的顾谦行却突然叫住他:“六哥,你看见我的玉佩了么?”

他一边问着,一边勉力支起身子,用包扎着绷带的双手僵硬地四处摸索,目光到处搜寻,神情有些焦急:“就是五年前生辰礼,四姐送我的那块,是鱼形佩,翡翠冰玉上头还刻了平安扣的。”

顾哲音听言微惊,知道十六向是很爱重这些亲人赠礼的,也赶忙四处翻找起来,结果寻了小半个时辰,床褥都翻开找过了,却一无所得:

“你许是落在外头了。”

彼时初见顾十六,对方身带重伤,鲜血汩汩,、他忙着察看伤势,忧心焦急中,哪里还注意得到玉佩这等小事。

此刻仔细一回想,先前替人验伤时,似乎就没见到什么鱼形佩——十六应该是将之

遗落在逃亡途中了。

顾谦行听了叹气:“罢了,以后再向四姐姐赔礼吧。”

顾哲音忙柔声安慰道:“小事而已,再说她怎会怪你呢?多半还会送你一块水色更好的。”

又道:“你既看见了那剑客的容貌,就用神识拓一份画像出来。”——他打算散给下属,在全城范围内搜人。

若是邺城找不到,便去某些专卖消息的地方高价发布悬赏,无论是谁,伤了他们顾氏的人,就须有偿还性命的觉悟。

见顾谦行点头应下,他便多嘱咐了几句养伤期间的口忌等等,正要转身去案前书写药方,忽听有人扣门。

原来,半刻钟前,有个身份不明的蒙面人在他们住所院门前扔下了一个匣子,并对门前护卫丢下一句话:“里头是信物。”

话音落下,人就消散无踪了。

下属们打开一看,匣子内竟盛着一支发簪,并一封血书,便连忙上报,最终呈到了顾六二人面前:

此刻,他们仔细一瞧,发现簪子末尾处刻了个小小的“风”字,样式也是十七常戴的,而血书细细琢磨后,也确实是十七的笔迹。

两人神情顿时一肃,又细读书信内容,短短百言,意思囊括起来只一句话:救我,明日午时前,晚则命殒矣!

顾哲音神情冰冷,轻轻拾起边沿沾有血滴的书信,翻过面来一看,竟是一张地图,其上有道长长的朱红笔记,蜿蜒指向一个地点。

地图的抬头是:阴阳神墟。

骤然收到信物并血书,顾哲音未曾犹豫一个呼吸就决定,无论阴谋阳谋,先去图中地点探勘,十七的安危是最重要的。

他急步跨出门,布置人手车马等。

倒是顾谦行,依旧坐在原处,盯着那发簪久久不语。

蒙面人说的“信物”二字提醒了他:

可能,晚上那场无故而来的截杀,不是为了取人性命,也不是为了夺得箭羽……只是为了从他身上拿走一样可信的东西。

他努力回想,终于有了一点模糊的印象:

似乎,在和黑袍剑客过招前,他腰侧的玉佩就不见了。

而剑客莫名从斜刺里杀出的前一瞬,则是一个身法诡异独特的魔修,突然欺身到近前,还成功偷袭,伤到了他的手臂。

他本来

因此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知道自己遇上了难缠的敌人,可出乎意料,这位魔修一击即退,反倒是后来出现的剑客,真的险些取走他的性命。

他最开始下意识判定,诡异魔修和黑袍剑客是一伙的,现在他改变了想法:

这一定是两拨人,因为两方的目标截然不同。

浮月宫则最是无辜,多半是顺手被牵扯进来,为的是给两方幕后人打掩护。

鱼形佩,应该是被魔修欺近身时对方顺走的,其身法飘忽、招式诡异却没有杀意……而剑客恰恰相反,每一剑的狠辣果决都昭示着同样目的:杀了我。

想到这里,顾谦行的眸光有些暗:鱼形佩下落一事,暂时不能告诉六哥……若那剑客真的落网,且知道某些事情,于我绝对无益。

最好,能悄无声息处理掉这人,且挖出其身后的一切秘密。

院落外的月光依旧无声冰冷,没人知道,就在两人谈话落幕前的一个时辰,遥远的月窟罗刹神殿之外,某间阴暗的地牢里,已上演了一幕关乎鱼形佩的挣扎:

顾十七,也就是顾霁风,满身鲜血脏污,他的喉咙被一只手死死扼住无法呼吸,临近窒息间,他还能感到,对方正打开袖口,放出什么冰冷湿滑的东西,摆在了他的脖颈上……

尖牙刺破颈间肌肤的一瞬,微痛感中,顾霁风明白了:是毒蛇。

他不清楚毒物的具体作用,却能明显感知到,意识在渐渐失去……无奈之下,他只好死死咬住舌头,拼命维持清醒。

他左手尽力扣在地牢的铁栅栏上,因扣得太死,某些指甲都断裂渗血了,右手则拢在宽大的袖口里,掌心握着一块鱼形佩——这正是属于顾谦行的玉佩。

若非对方以此玉作信物,取得了他的信任,他也不会如此轻易就被钳制住:

浮月宫虽将他关押在此,可在柳氏共同监视下,并不敢对他用刑,也没有受伤,甚至,有位柳氏族老还曾亲自来看望他,送来衣物等等,虚情假意驱寒问暖了一番,作态虽恶心,可言下之意是:等柳氏的祭神仪式结束了,就会放他回顾家。

还说,若他能把看到的一切事情都忘记,当作从未发生,那就更好不过了。

顾霁风多番试探后,肯

定了自己暂时没有性命危机。

许是浮月宫和柳氏都笃定他即便能逃出地牢,也没有能力独自闯出阴阳神墟,对他的看管便放得较松,偌大一个地宫里,除了不远处过道尽头,安插了两个魔修在看守,并四面地牢出口的几个侍卫,其余地方,全都都静悄悄的,周围空无一人,阴暗而沉闷。

为了舒缓压抑的心境,他干脆静坐修炼,意外之喜是,许是先头遭了大难磨练,如今沉静下来,他的修为竟有几分突破。

而且,在柳氏维护下,浮月宫没有收走他的武器……面对一个修为尚低于自己的人,他本是有自保之力的。

此刻,他被人扼住喉口难以动弹,心中尽是悔恨:怨自己太过疏忽,看见一块玉佩就轻信了别人。

他袖间的右手轻微颤抖着,以最后一点清醒的意志,在鱼形佩上以神识一笔一划铭刻字纹:柳……

第二个字才写了一半,他突然感到喉间的手在收紧,只能急促大口呼吸,一边满眼恨怒道:“柳恪……你背叛……七族……不会有,好下场的!”

对面的青年人,目光空洞而黑暗……顾霁风不知道,面前的人严格来说,已不是柳恪本人,而是一个神识被入侵并祭炼过的傀儡。

半刻钟后,他的呼吸渐渐减弱,昏死过去的前一刹那,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装作挣扎,挥袖时将鱼形佩悄悄扔到了牢房内的床榻上……

终于,他眼皮垂下,不省人事。

柳恪一挥手,似乎将人收进了某件空间法器里困锁住了,临了正欲走时,忽然想起什么,正目光搜寻四周,想找出某块玉,忽的,身后竟有脚步传来。

他心中一惊,迅速施展身法,从地牢另一个方向,向北面出口逃走了。

这人走后不过几个呼吸,过道里远远地走来两个人,一人黑袍佩剑,衣裳是浮月宫打扮,另一人同样作浮月宫打扮,脸同样埋在阴影里看不清。

正是顾归尘和柳治前来救人了。

他们之前在阴阳神墟的入口处等待了两刻钟,待到一片厮杀后,满地无活人踪迹——能逃的都逃远了,才迅速进了入口。

而后走最短的路线,到达了月窟神殿附近:

月窟罗刹的庙宇,其构建样式,与

旭禾神君的很相似,同样建在高山上,终日被迷雾笼罩,顶峰还可见到一座巨大的祭坛。

关押顾霁风的地牢,则在山脚下的某处地宫里。

柳氏因近年来与浮月宫往来密切,而柳治又身份高贵,身上难免带着几件浮月宫的信物,因此,先前他们在地宫入口处,没费多少功夫就取得了看守的信任,正大光明踏入了地牢,借口则说是:浮月宫上面有人要来过问顾十七某个军事机要。

地宫门口的侍卫一听是军事要务,且事情紧急,而柳治有信物在手,果然没有过多盘问,便放人进去了。

一路上柳治还在解释,低声说着为何地宫把守如此松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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