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寄望(八十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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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天坛高约十丈,汉白玉石筑造,矗立山顶,从高空俯视宛如一泊白色的湖,近处观看,才能感受其高大,仿佛一座白色的小石山,若靠在坛壁一角向上仰视,一眼定然望不到顶部风貌。

因此,当顾归尘跟在侍女身后,穿过重重外层防护阵,到了祭坛第一层栏杆处时,也曾抬头仰望,试图寻找,却只能看见一片袅袅云雾——无比遥远。

唯有伫立祭坛之上的旭禾神像,露出一个隐约的轮廓,显得威严肃穆。

祭坛侧面建有旋梯,共分三层,从下至上依次变窄,每层皆有九十九级石阶,顾归尘跟在青衣侍女,从坛底拾级而上,他看不见位于顶层的人,洛朝从高处俯视,凭修士的眼力,却能清晰辨别出他熟悉的身影——尽管,从此处俯看来,那只是一个黑点。

洛朝心底知道自己绝不会认错,可随着对方脚步的不断临近,他倒情愿是眼花看错了。

恍惚惊异中,脑海里更是迅速转过多个念头:诸如,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柳治不可能透露……会是谁?旭禾神殿的守卫都是吃干饭的吗?柳氏怎么可能放他入祭坛?

结果,不等他将纷乱的想法理出个头绪,只听几声“哧咻咻”的破空声从头顶传来,待他循声抬头望去,但见碎石纷落,远远近近在兆天坛顶部砸出深浅不一的坑——得亏他身畔有阵法护持,不然就要被石块当头开瓢了。

定神细看去,发现竟是顾氏神弓再开,没对着人而去,却直接射中旭禾神像,两箭命中手臂和胸膛,一箭命中右眼,神墟咔嚓咔嚓爆出裂纹,坠下许多块大小不一的石料。

洛朝略感惊奇:浪费三支天阶箭羽打在石头上,是为了挑衅?

他不知道,这三支箭,实为误射:

顾哲音和圣侍一番言语争执无果后,竟不惜公然抢夺圣器控制权,只见高空云头上,他挡在圣侍面前,一手扣住弓柄中部,一手扯过半根弓弦,神色狠戾,誓要将戮神弓抢到自己手里。

圣侍本已在弦上扣了三支箭羽,猝不及防之下突然被夺弓,握住弓柄的左手连忙回拽,右手腕随之一松,箭羽便飞逝而出,早失了准头,全浪

费在了神像上。

他惊怒非常:“敢尔?”

两人先是在云头僵持不下,可惜圣侍为准圣级别修士,一旦反应过来后,顾哲音一个医修如何能力敌?

他对脸色苍白却死死不肯放手的顾哲音高喝:“六公子,你须记得自己的身份!”

戮神弓眼见着就要重回圣侍掌控,就在这时,一前一后两道灵光,竟全对着圣侍胸口攻去!

这突如其来的偷袭,骇得圣侍连忙旋身跃起,戮神弓顿时落入了顾六手中!

待圣侍环顾寻找攻击来处时,竟发现顾谦行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正对着顾哲音喊道:“六哥,快救十七!”

他手里握着剑,方才两道攻击中,明显有一道是顾谦行打出的。

斩出一剑后还不算完,那头顾哲音张开神弓,正在聚精会神瞄准钳制住十七的柳氏族老,而顾谦行为了争取时间,竟毫不犹豫,提剑向圣侍攻去!

他论修为远不及资历辈分极高的圣侍,且身上还带着顾归尘留下的伤,好在他剑术也极佳,瞬息之间,就与人过了十来个回合。

圣侍无意伤及族中小辈,下手留了点分寸,但这不妨碍他眉目怒瞪,呵斥道:“你等想叛族么?”

说着,拿出一件金网样式的法器,念咒放大,当头向顾谦行罩去!

顾谦行以剑抵挡了两下,也不知这金网何等材质,竟根本斩不动,就在他即将被困住之时,“嗖嗖”数支弩/箭破空而来,竟排成一线,一下挑飞了兜头罩下的金网!

他惊讶非常地往弩/箭来处寻找出手相助者,却看见一位面容陌生的女子,左手腕间扣着箭弩,右手着扬起一道九节鞭,当空向圣侍挥去——

正是萧芸思出手了,方才正对的圣侍袭去的灵光,亦是由她打出。

她身法诡异飘忽,九节鞭带风雷之声,灵活似蛇,也和圣侍过了十来招……顾谦行见了,暂且管不得此女是敌是友,连忙一同围攻上去。

二人在半空和圣侍缠斗起来。

恰在这时,另一端的顾哲音,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右手指扣紧了弓弦,以灵力汇聚成箭支,对准那头制住顾十七的柳氏族老,灵箭却迟迟没有射出——

他的弓术极好,只是眼下稍有不慎,便会害了亲人

的性命,他不敢出任何错漏。

那头的顾谦行见了,却有些焦急,他身负旧伤,灵力也不支,深感自己撑不过半盏茶,便语气焦急、向人催促道:“六哥!拖不得了!”

顾哲音听言,将心一横,“嗖嗖”三支灵箭飞射而出……却在半途就被当空迎击而上的柳氏长老挡住了:

“同为七族,你们顾氏,难道要向柳家开战吗?”

问出这话的柳氏长老眉发皆白,和挟制住十七的柳氏族老不是一人,此人本在下方神殿镇守,是听闻顾氏携神弓自高空突袭而来的消息,迅速赶至山顶。

除他以外,柳氏布置在整座旭禾道场的人手,此刻先不论其中有无奸细,皆在赶来的途中,不出片刻,便能到达山顶了。

顾哲音被这般喝问,反倒冷静下来,他调运灵气,再度开弓,连射十箭,全对着白发长老的头颅、心脏等要害处而去……

如此斗了不足半刻钟,山下竟不断有身着柳氏服装的弟子或长老腾空跃来,一部分人向顾哲音攻去,一部分人则加入了围攻圣侍的行列,还有些弟子,步法挪动,列出人阵,将顾十七和挟制其人的柳氏族老一同保护在其中,局面一时混乱起来。

顾哲音一时杀心更盛,目色凛然冰冷,弓弦飞动,血花盛开,竟连诛七名柳氏弟子:“是你等掳掠我族弟子在先!”

各方混战中,甚至无人有余力再去注意祭坛上的动向,因此,他们也看不到,祭坛上的神子,半跪在神像脚下,正对着三支清香,阖目默念着什么经文——

洛朝在心中不断计算着时间:还有一刻钟!再拖一刻钟即可!

香枝燃尽,旭禾神君便会降临!

同样无人注意到,在混战之间,因被四处漫溢的攻击灵光误伤,某个青衣侍女抱着一个婴孩,面色惊慌无措,正向山顶之下的神殿跑去,而与她相反,某个黑袍剑客,身法迅疾如影,正飞速向兆天坛最顶层而去。

因乱战中,时时有人会误击神像,他头顶上空,便不断坠下碎石块,有些石块巨大,直接横亘在阶梯中央,阻拦了去路,他开路的方式也非常简单干脆,一剑轰隆斩去——神挡诛神、佛挡弑佛!

但巨石飞落并非真正耗时的地

方,此刻,他才突破到祭坛第二层中央,乃是由于每层阶梯上,都被柳氏布置下了重重阻隔阵法,眼下没有侍女拿令牌为他引路开道,只能以剑强闯。

一时间,兆天坛上,各色灵力罩迅速闪现又熄灭,顾归尘势如破竹,只消半刻钟,便能真正闯入顶层。

唯一在严密观察兆天坛上形势者,真身却不在此处,而在某个未知虚空中。

他们不惜耗费珍物,隔着无尽遥远的距离,直接以神念与萧芸思对话:

「你疯了吗?」——这是个威严中年人的声音。

「速去阻止尊上,他点起了引神香!」

萧芸思也以神念回道:「不诛圣侍,尊上性命堪危!」

「所谓性命,于尊上而言,无关紧要。」——这个是声线慈悲怜悯的老妪。

中年人又道:「现在还不到时候,他若真的与旭禾沟通,得知了某些事情,后果才不堪设想!」

萧芸思却异乎寻常地坚决:「先杀圣侍!」

「哈哈哈……」这是个声线华丽阴惨的男子,「此番谋划,多是你在主导,如今最先后悔的也是你,真是有趣有趣!」

「要我看,按原计划行事便可,戮神弓伤不了尊上分毫,却能将旭禾的意志剿灭干净,如此一来,我等的目的不还是达成了?」

萧芸思怒而反问:「你想弑主?」

男子又笑道:「哈哈,且不说我跟着尊上多少年,你又才跟了多少年……弑主?笑话!这是他自己的意愿!」

「我早对你们警告过,不要试图违抗他的意志!」

有又一尖锐的童音加入对话:「尊上……尊上?老夫多年不出关,你等何时全改口了?」

「老夫听来,还是称为“道主”,更顺耳些。」

老妪声若禅唱,念道:「不可说……而今已不可说……因为道主已死。」

沉默许久的萧芸思却骤然被此话激怒:「胡言乱语!大道三千,吾主永生!」

中年人又厉喝:「幼稚!口里唱吾主不死不灭,真到了紧要关头,分不清事态缓急!」

阴冷男子也道:「小丫头,我也略长你几个轮回的年岁,为今之要,是夺过戮神弓,在旭禾意志附体于尊上的一刹那,开弓弑神!」

「损失一条所谓的性命是小

,吾主最后一个道场被玷污,才是头等大事!」

「真要怪罪,只怨你自己谋划不周,有了疏漏,才让尊上寻到机会替代柳治!」

此番话落,竟得到了所有加入交谈者的赞同:

尖锐童音道:「你退下吧,道主自己意愿如何,并非我等可干涉的。」

「相助圣侍夺回弓箭,他是顾氏专门培育出来掌弓者,由他出箭,必能诛杀堕神。」

……

众人又一番应和,萧芸思却坚定反驳,口吻嘲讽:「一群蛇鼠蚁虫之辈!」

「口口声声说戮神弓之箭于尊上无碍,实则是怕须自己亲自出手,和圣器对峙,和堕神相抗……你们害怕道体有损!」

「我等不可违抗吾主的意志,但是别人可以,必须借旁人之力阻止吾主,若放任他自戕,早晚有天会出意外!」

她声音冷漠:「你们难道忘了,什么是“界点”么?」

「真到那时,才是功亏一篑!区区堕神,算得了什么?」

话落,众人皆陷入安静思索,唯有阴冷男子嗤笑道:「你说区区堕神?对,在道主面前,确实不值一提。」

「可戮神弓又算得上什么?区区圣阶一箭,要触发“界点”?笑话!」

「我再警告一次,这一切,无论他知晓与否,都是他自己的意志!于堕神如此,于界点亦如是!」

「不要违抗他!」

萧芸思眉头紧蹙,正欲再辩解一番,忽的,耳畔爆响震耳,她一招不慎,竟也被爆/破余波涉及,身体疾速飞退,胸口一闷,竟吐出口血来。

回头望去时,竟是顾家圣侍,久被柳氏弟子、顾十六等人围攻到难以脱身,不得已竟打开身后箭匣,在无弓的情况下,嗖嗖扔出了五道飞箭,火云瞬间绽放天际,所有围攻者都被逼退,且受了不小的伤。

萧芸思咽着血于心头暗恨:本体不在此处……若无视天地压制,强行瞬移来此,必会受伤……此番我谋划有缺,犯了众怒,实在不宜让道体受损……如何是好!?

同时,顾谦行也从云头跌落,他旧伤未愈,再添新伤,颤抖着欲从地上爬起,转头看见圣侍业已从云端降到地面,祭出了一座七彩宝塔,神光扫过处,柳氏弟子死伤成片。

这之中,还有正被

柳氏长老们围攻的顾哲音,宝塔正对着顾哲音压下,似要将之收入塔内……顾哲音无法,只能以戮神弓相应对。

不料,才打了三个回合,圣侍竟放任宝塔自行镇压防御等,自己却盘坐下来,一下咬破舌尖,逼出心头血画出一个神秘符文,同时捏印念咒,宛若在举行什么召唤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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