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寄望·千江夜雪(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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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谈及一件往事:

原来,顾霖铃身为天赋极佳的炼器师,往年总爱帮家里人做些小玩意儿,如古琴竹笛、钗环首饰等等。

她手是极巧的,针织刺绣、金石雕刻、衣裙裁制等等皆不在话下,精通许多工艺,因天赋好,哪怕是原先完全陌生的手艺活儿,悉心琢磨个一两年,也能达到入行的水平。

昔年,她为顾十五,也就是顾岑湘,庆祝百岁生辰时,提前在五域各地搜集材料,花三年时间,精心打制了一架百蝶戏花琉璃屏风,

其制作过程颇为繁冗,极耗心血:

要先将各色贵重宝石切割后,颗颗磨圆成半粒米大的细珠,再按事先绘制好的图案,一点点镶嵌上去。

直到琥珀色琉璃的主料上,铺满华彩,百蝶穿梭群芳间,栩栩如生。

且顾霖铃身为炼器师,所制成之物皆满含巧思,她将细珠状的宝石一一用灵火炼化过,使之成为法器胚胎,可以承载灵气运行,又精心设计了宝石的排布纹样,在华美的百蝶图之下,构造出一个能使灵气自如流转其中的暗藏通路。

观赏者只需往屏风内注入微量灵力,就能触发由灵气通路连结而成的幻象法术,从而看见各色蝴蝶从屏风中飞出,展动蝶翅,四处漫舞,亲昵环绕在宾客们身畔。

当年,这件辉煌夺目的贺礼,为顾岑湘的生辰宴大添光彩,很久之后,还有许多人对此津津乐道。

裴媛儿也参加了那年的生辰宴,彼时,心中对顾十五暗生羡慕之余,也深深记住了顾氏的九姑娘——其为人低调,不常现于人前,炼器水平却出神入化,前途不可限量。

如今,她正是想请顾霖铃为自己打造一架与昔年相似的琉璃屏风,只是用料会更奢华,屏面尺寸也更大。

且她已经请画师制好图样了。

两位侍女将一幅图卷缓缓展开,顾霖铃乍一看到就满面惊讶:

这竟是一幅九龙戏珠图。

若在以前氏族治天下的时代,裴氏打造一幅这样的屏风倒也无碍,可如今皇城已立,裴媛儿要是还敢用这样的东西,可就大大僭越了。

侍女发觉她眸中惊诧,忙笑着解释起来:

其实,这幅屏

风不是裴媛儿制来自己用的,而是碧落宗上下,近日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帝尊寿宴作准备,九龙屏风是裴媛儿选定的贺礼。

可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亲临中域皇城参加寿宴,甚至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上去献礼,因此,碧落宗门主前些日子提醒宗门弟子须早早备好寿礼,三月后,将由掌门等人亲自从中遴选,择出八十八件最顶尖的礼物,统一送去皇城。

而能亲自去中域观摩寿宴的资格,则不是裴媛儿可以肖想的了,碧落宗全派的名额也不过二十来人,她又出身于中域弃族,哪怕嫁来碧落宗了,也无论如何不会选上她。

人去不了中域,备下的寿礼却还可争取一番。

可惜的是,裴氏如今家底也薄了,而碧落宗内某些声势极盛的派系,传闻都会献上高阶法器、上古阵图、极品灵药等等,这些东西,如今的裴媛儿莫说根本拿不出来,即便手头有,也多半不舍得送出去。

为此苦恼数月后,她偶然听闻了顾霖铃为祭礼钱财发愁一事,瞬间就联想到了昔年那件百蝶屏风,打算取个巧,既然送不出格外实用珍贵的物件,就干脆另辟蹊径,将观赏价值做到极致,说不定可从一众灵药法器中脱颖而出,入选最终礼单呢。

何况,宝石琉璃虽贵,可对裴氏这等传承悠久的氏族而言,哪怕落魄了,要凑出一架屏风所需用料,也是不困难的。

相反,灵药法器才是修真界的硬通货,对如今修炼资源拮据的裴氏弃族而言,实在无力送出。

打定主意后,裴媛儿忙请来泽怀郡最好的画师作画,并放出消息,只等顾氏九姑娘上门做客。

顾霖铃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觉得再做出一件类似的屏风倒不困难,论难度,这比打造出一把天阶法器可简单多了,屏风再好看,说到底也只是个观赏品罢了。

唯一的难处在于,工期太紧了,三个月后碧落宗就会开始遴选寿礼,而眼前这幅九龙图比昔年的百蝶戏花,还要更繁复一点,百蝶屏风尚且花了她三年,要制成九龙图,区区三个月哪里够呢?

她愁说恐怕时间不够,裴媛儿的侍女立刻冷了脸色,说不论姑娘用什么办法,务必赶在寿礼遴选之前,

否则,请回吧,祭礼钱也莫要想了。

顾霖铃心知事情无转圜余地了,咬一咬牙道:“行,我尽力试一试。”

好在,如切割磨圆珠宝这类的杂活,已安排了十来人帮忙,日夜赶工。

可因她是唯一负责镶嵌宝石的炼器师,每颗细米大小的珠宝,还需全部经她的手炼化一遍,使宝石们可承载灵气。

再如,图案之下用以触发瑰丽幻象的灵力运转纹路,也需她苦心设计……她关在炼器室中昼夜不停赶工十天,险些累倒,最后才制出第一条龙。

这时,恰巧顾氏族中有人寻她,说族老有要事同她商议,她无论如何推脱不开,只好告假半天,先回去面见族老,结果,所谓要事,就是因降例钱一事被族老责骂。

后来匆匆回了宅院,急忙收拾必需物件,打算后面两个月多,一直留在怀泽郡不回了,找来顾西游简要说明原委后,不免落泪一番,请他后两月中万万要照顾好顾归尘,且尽力稳住族内乱象。

这场景被顾归尘偶然撞见了,他听不清那两人在说什么,也不敢随意靠近,只是心底升起担忧。

可顾西游不放心她独自一人久留怀泽郡,打算亲自送人过去后,确认无危险后再回来。

因事出匆忙,且算不得一件喜事,两人临走前都没和顾归尘仔细解释,只叮嘱他好好呆在家里,不要放旁人进来。

顾归尘一向乖巧,他们多半还是放心的。

等两人来到怀泽郡见了裴媛儿后,那副完成了九分之一的屏风,早已呈上去给裴媛儿过目了。

这一下子,顾霖铃人才到,尚没来得及收拾下东西,就遭到了责骂。

原因是,裴媛儿觉得屏风绘制出的龙头,用色和画中的不完全一样,不如绘画的色泽鲜艳,挑剔她制艺粗糙。

她苦笑着回说,工期太紧,做不到那样精细。

裴媛儿就瞋目叱道,说什么若不够精致,万一到时候落选了,你来赔我吗?

她只好慌忙答应立刻改。

最后,屏风的粗胚被放置在地面,裴媛儿坐在前方高台上,亲眼盯着她一点点改到自己满意为止。

期间,她半跪于石砖地面,前身匍匐在屏风上,低头一点点雕琢那龙头色泽,用钳子将细米大小的

珠宝一颗颗重新抠出来,再从装满各色宝石的箩筐里不停翻找,直到挑出最合适的颜色,令台上的裴媛儿臻首表示满意。

她浑身被大殿外投进的刺目阳光照得热痛,汗水如雨而下,偏生跪地过久的膝盖冷得钻心疼,两重煎熬下,她精神却仍须保持高度专注。

顾十三那时就站在大殿一角,看到依次站在殿侧两边的侍女们,都以看待下等人一般的目光,将满含戏谑、嘲讽、奚落的视线来回在顾霖铃身上扫过……他一时心中凄凉苦楚。

三天后,这场堪称蓄意刁难的修缮尚未结束,顾霖铃便支撑不住,旧伤复发,脸色惨白着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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