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寄望·千江夜雪(二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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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顾归尘从牢狱中被提出时,已经奄奄一息、昏迷不醒。

他们连夜带人回了镇子上,请白氏兄妹帮着医治。

白束在内室拿着刀一下下割去腐坏血肉、施药施针,白芍从旁打下手,往往端着温热的清水进去,却端着一盆冷却的血水出来。

等在外头的顾霖铃和顾十三看在眼里,皆心如刀绞。

最后,白束离开前开出几幅药,仔细叮嘱他们须怎样按时煎服之外,又感慨了几句,说幸亏长思兄体内心脏处有股源源不断的生机作支持,否则,正常人受了这样的伤,早该没命了。

顾霖铃两人顿时就明白了:那是凤凰血种,已埋在十九体内很多年了,只是他尚未与这颗种子融合过深,导致其效用在寻常时候体现得不明显。

没想到真到了生死关头,还是这颗种子救了他性命。

但两人并不为之庆幸,相反的,都升起无力自责感:

打心底里,他们根本不希望这颗种子能有发挥作用的机会。

因为,每一次血种起作用,都意味着顾归尘在生死线上游历了一遭。

而且,他们也不愿意顾归尘为了激发血种的力量,就特意去绝境中寻求磨练:

要知道,凤凰修行须不断浴火重生,且每次新生后,都会变得更强大,因此,若想与其留下的血种融为一体,也需要一次次进行生死赌博。

每至濒死之际,血种都会输出蕴有生机的凤血,只要顾归尘能熬过去不死,其身体与血种的融合程度便会加深一重。

在传说里,当身体与种子完全融合后,浑身的血液都将是不死之血,会得到逆天的愈伤能力。

这成果确实诱人,可代价与风险也是巨大的,绝境磨练的痛苦先撇去不谈,万一在某次危机中没能支撑过去,便会落得个身死道消、尸骨无存。

换在以前家中辉煌时,顾归尘身为剑修,是终有一天会上战场的……那样,他当然有磨练自己的必要。

可现在的境况恰恰相反,他们沦落为低贱的弃族,身上背负了中域七族的原罪,无数有形或无形的枷锁铐着他们,不会容许他们在求道之路上走太远,更不会放任他们成就圣阶——但凡族

中有谁露出点冲击圣阶的意图,都会招来杀生之祸。

十九的天资越好,显露得越多,就越容易惹来灾祸,证道功成已成禁忌和奢望。

加上顾归尘圣路已断,再去险境中搏杀换来血种的力量根本没有多大意义……对于小十九,如今他们别无所求,只希望这孩子将来能平安喜乐。

他们心绪五味陈杂的,心疼之外、酸楚尤甚,在床边守了足足两天,顾归尘才悠悠转醒。

他乍一醒来,还没来得及看清自己身处何方,就被顾霖铃拥住了,对方在他耳边低泣着道歉:

“十九,阿姐对不起你……”

他意识还处于朦胧状态,不明白此话的含义——毕竟在他看来,这牢狱之灾是他自找的,顾霖铃压根无须自责……便下意识问为什么。

顾霖铃这才将他入狱后的事情说了:

因他众目睽睽下当街杀人,铁证如山,而按照皇城早年立定的新法,供人安居的城池内是不准随意杀人的。

若真的发生了血案,须提请给郡县官员们,细究内因后,再裁定量刑。

到底在力量为尊的修真界,凡俗中的杀人偿命之理是不完全适用的,皇城虽定下法律,但具体实施到地方上,依旧有非常多的操作空间。

更莫说在律法管不到的城池之外,大片的野荒无人之地、秘境或试炼场中,杀人夺宝乃天理寻常。

按说崔兆此人平日里为虎作伥、犯下的恶事不少,顾归尘杀了他后,若举证充分,且不惜代价拿钱去疏通官员,活罪不论,死罪定然可免。

坏就坏在,崔兆是斩天剑门弟子,而该剑门本宗虽已经迁往南陆,可在西江的影响力依旧不小,遑论左执衣尚且停留在怀泽郡,他只需开口对郡守表达几句不满,顾归尘在牢狱中的日子,便可难熬到生不如死。

顾霖铃两人在外奔走数天想法子救人,期间有次买通狱卒进去看望,只见到他浑身鲜血倒在阴暗牢房的一角,不省人事。

她自出生以来,未曾有任何一次,这般怨恨自己的弱小无力。

直到左执衣遣人递来消息:想保住顾归尘性命?拿《无涯》后半部剑谱来换。

如今顾归尘重伤出狱但性命完好,她做下了怎样的选择,自不必言

明了。

听到剑谱被夺走后,顾归尘靠在她肩膀上嚎啕大哭。

十三无声中抹着眼角,而顾霖铃拼命咽下泣音,她同时感到愧疚和屈辱,心道:原来在咱们这个家,已经无力保住任何重要的东西了。

将心比心,十四和师祖共同留给顾归尘的剑谱,其重要程度完全不下于凤娘留给她的玲珑塔。

她相信顾归尘若有机会选择,只怕宁死也不会交出剑谱的。

当天,崔兆死在街头时,十三曾悲怒交加地斥责顾归尘行事冲动、不计后果,甚至险些动手教训这个从来被他们护在掌心的孩子——被她极力拦下了。

她虽不清楚顾归尘为何会恰好在场,可却能从他哀恸的眼神里看出来:这孩子是为了维护她才动手的。

他还哽咽中哭泣着问: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当时并不明白这孩子具体在问什么,可事情既已发生,再去纠结内因也无济于事……她只是感到深切的难过,心想:从何时何刻起,我们顾家的人,连为了保护至亲者而出剑的资格都没有了?

只能委屈求全,跪下来乞求高高在上者的怜悯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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