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寄望·宫娥纪(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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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书亭里,楚瑟面对着凝眉翻书的越楠思,愁得快哭了。

来来回回就是问:你说他为什么会来这儿?

以至于躲在屋内书架里侧的洛朝又一阵恍惚:有必要这么害怕吗?何况大部分时候,我都躲开了呀……

也吵得越楠思心烦意乱,一把夺回被她揪去抹眼泪的衣袖,叱道:“真想知道,你就自己去问!”

就差把“别来烦我”四个大字写脸上了。

“我哪儿敢啊?”楚瑟目光戚戚哀哀的,一句反问调子转了三个弯儿。

越楠思大概低声嫌弃了句“没出息”。

“你又骂我!”楚瑟委屈地抽噎几下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惊恐万状中猛地攥紧了越楠思的手臂,“你说他……是不是要唤人侍寝了!”

书架内侧的洛朝本来正慢吞吞地将几大本医书塞回架子,打算马上就施个术法走人,听到这里后,内心:“……”

他也一脸迷茫:这些小姑娘天天地都在想什么呢?

楚瑟却真情实感恐慌起来,觉得这个缘由极有可能是真的,简直是哭嚎:“这可怎么办啊……”

“以后……以后咱这皇宫,不能待了啊!”

相比之下,越楠思冷静得很,语气凉飕飕的提醒她,说咱们的契书上可还明明白白写着呢,帝尊和我们,是劳动雇佣关系,按此律条,没有任何人能随随便便唤你侍寝。

楚瑟就觉得她太天真,眼泪抹个不停,哭嗝打不断:

“你懂什么!我都明白的,像帝尊这样的,就和我爹、我大哥……他们一样,都是同类人!”

“又专横!又蛮不讲理!还想出尔反尔就出尔反尔,压根不拿人当人看!”

“往年他不稀罕理咱们,就说成是那劳什子雇佣,如今他若要改口,说成是宠妾宠妃,那就是妾和妃!”

“说到底,我们如何,还不是由他一句话!”

她可谓是哭断肝肠。

洛朝听了轻声叹气。

越楠思却连眉头都不动一下,继续翻书,“那你走便是了。”

还说就趁现在,趁帝尊还没变卦之前,赶紧按照契书上写的——可随时解除关系这点,辞去官职,离开皇宫,如此一来,谁也奈何不得你。

“你说得

轻巧!”谁知楚瑟哭嚎得更用力了,“离开这儿,我能去哪儿?我才不要回楚家!”

越楠思没再理会她,只说若宫规真变了,不管你走不走,我肯定是要走的。

楚瑟听了哼一声,也呛她说,明明你也没地方可去!

“别的不谈,就说你天天看的这些破书,真离开皇宫了,哪里还有的看?!”她从那一大摞书里挑出一本,指着其泛黄的封皮道,“都是古籍!有的还是明令封了的□□!要在外头,把你卖了也买不来看!”

“你闭嘴!”越楠思烦不胜烦,翻手将书抢回来。

“你就不害怕吗?我都怕死了啊!”见对方不仅没安慰自己,还凶她,楚瑟实在伤透了心。

越楠思心道害怕有什么用?

她神色淡淡的,低头慢慢地掖平方才被楚瑟弄卷的书角,无波无澜道:

“只要帝尊仍和过去一般荒唐,宫规就不会变。”

“反之,若他改了性子,不再荒唐行事,就如同天要下雨,你还能拦着吗?”

楚瑟双手捂住脸哭,呜咽中竟低声道:“这个人……为什么,不干脆消失呢?”

“偏要来打搅我们!”

这话一字不差地落到书架后某人的耳朵里。

洛朝苦笑,压下些许涩然的情绪,将又一本医书轻手轻脚塞进书架,心道:好,这就消失……我也想消失得彻底些呢。

不料,越楠思又接着说,我要看书,总归有办法,实在走投无路了,卖身来这里,也不怕他什么。

“倒是你……”她目光平淡地盯住人,提议道,“无论规矩改不改,还是留在此处的好。”

楚瑟听言从手指缝儿里露出一只眼来,讶然地瞪她。

越楠思面色古井无波的,又低头抚书角,只在不带感情地陈述事实:

“你离了皇宫,就只能回楚家,按你父兄的行事,不出一、二年便要给你定人家,不出五、六年,你就得嫁出去。”

还说,又因你母亲是个英烈,他们定然不敢让你当小,多半会给你许配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做正室夫人,届时什么夫妻情深情浅的先不论,你一旦到了个和楚家门庭相当的世家里,等同于身后没了倚仗,肯定要被迫着生孩子。

“我记得你最怕这个。”越楠

思暂时从书本上挪开视线,冷冷地觑了她一眼。

吓得楚瑟身子往后一缩。

“且你明白的,根骨越好的父母诞下的子嗣,越有可能是个修道天才……在我们之中,你的修行天赋当属绝顶,哪怕成日懒怠着到处玩,如今修为也只比凤族的倪丹阳差一线……呵,你这样的,一旦嫁了人,夫家定然压着你不停地生,直到生出一个根骨和你差不离的才罢休。”

楚瑟听着她描绘的未来,眼前都一黑。

“到时候,你还指望你父兄来救你么?”越楠思似笑非笑的。

楚瑟额头上全是冷汗。

她见人怕得脸色苍白,心中暗叹几声,话头一转,“但在宫里就不一样了,即便你能得圣宠,即便楚氏做梦都想要个皇嗣,论家世地位,你,和你身后的楚家,也未必有那个资格。”

她语气嘲讽,“就算恩宠顶天了,你也大大的放心,至多让你要一个,再多,不管帝尊肯不肯,楚氏之外的所有宗门世家,都是不肯的。”

楚瑟听得傻傻的,也大致明白了:如此说来,只有留在宫里,我才无须生很多个孩子?

“再者,你嫁给氏族或宗门的公子,头上恩爱未尽的几年,多半要独自侍奉一个男人……可在宫里,三千上下的人数与你共同侍奉一个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再得宠也分不到几天,算来算去,还是后一种更清闲自在。”

“等你失宠了,还和新来的小宫女一块儿玩去……若是小宫女不想和你玩,你可去和一样失了宠的妃子玩,日子说起来,和如今也分别不大。”

“还有更好的一种情况,你从来就没得宠,大可自己玩自己的,所以……你到底在怕什么?”

越楠思说着说着,睃一眼她,目光像是不屑,又隐含怜惜。

楚瑟听得呆住。

连书架内侧的洛朝也听得一愣一愣:细思一番,这逻辑居然没毛病?

可还是觉得,仿佛哪里不对?

他正思索呢,同时手上在将最后一本砖头厚的书塞进书格缝隙,心道留在宫里难道很有好处吗……那头楚瑟就又哭起来:

“不,不一样了。”

“我还可一样的玩,但陪我玩儿的人,到那时都不一样了。”

越楠思语气淡漠,

“天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楚瑟哭得忘情,“说不定,我也会和如今不同了。”

她忽的压低了点声音:

“我可不想像江汀雨那般……如今还在跪宫门……就为了一件狐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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